陈大夫道:「姑娘是千金贵体,哪能干得了这样的活计,再加上饮食不调,气血两虚,若不好好调理,只怕会落下病根,影响生育啊!」
薛平贵显而易见地慌神了,让大夫一定要治好我。
陈大夫开了一长串的药方,人参阿胶桂圆黄芪白术,样样昂贵,薛平贵负担不起。
我的身体便一天天地虚弱,脸色煞白,双腿无力,生活不能自理。
三分饿的,七分装。
薛平贵端着并不新鲜的野菜汤,让我多喝点。
我喝得够够的,索性又晕了过去。
「小姐!」
小翠这一嗓子差点把我吓起来,她的演技比我还要出神入化,趴在我身上哇哇大哭。
我紧闭双眼。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后来被哭声吵醒,小翠嚎得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薛平贵握着我的手声泪俱下:
「宝钏,是我没本事,那个庸医开的药,就是想坑我们老百姓的钱!」
我气息虚弱:「平贵,都怪我不好,不该跟家里闹绝食。」
小翠适时补刀:「小姐,你闹绝食也是为了薛公子啊,怎么能怪自己呢?」
我撇过头去,捂着手绢又咳了起来。
王宝钏看上的这个男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为了给我凑药钱,起早贪黑打两份工,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的胡茬来不及刮,二十几岁的人仿佛饱经沧桑。
这样折腾了几日,眼见我得到身体没有丝毫起色,他也快熬不住了。
我拿着帕子拭泪:「留着这副破身子做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点活计都不能跟你分担,偏偏还要喝那些费钱的劳什子,就让我死了吧,嘤嘤嘤。」
薛平贵一开始还安慰我,后来只是沉默。
几回欲言又止后,他忍不住了:
「宝钏,我想与你相守一辈子,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
后面的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我替他说。
「你知道把我送回去,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会被爹娘看管得更严,出来见你就更难了。」
「我不想离开你,宁死也不要。」
我的嗓音带了哭腔,却目光坚定。
薛平贵紧紧抿着唇,一拳打在窑洞的墙上,久久不语。
这大概是一个男人最悲哀的时刻吧,很喜欢一个人,却没有本事把她留下。
我也许该心软几分。
可是想到他害宝钏苦等十八年,我收回了恻隐之心。
他最终还是把我送了回去。
迈入相府的大门时,我一步三回头,像白娘子被关雷峰塔前与许仙的诀别。
那叫一个鹣鲽情深,那叫一个依依不舍。
相府的朱门缓缓关上。
分别前他说:「宝钏,我会一直等着你,等你养好身体……」
可是你知道吗?
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薛平贵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
我一边吩咐着小翠,提着裙子健步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