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市郊城中村石弃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小小的店面。
一身高级订制的商务衬衫加西裤,衬托得他和城中村低矮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原本冷静深邃的五官,如今也透露出大大的迷惑:“刚琴推拿养生”,低矮的门脸,仿佛挂了个横幅一样潦草的门头,这就是王律口中可以让他获得平静地地方?
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麻木的眉心,微一闭眼眩晕感就铺天盖地而来。
没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如果不能好好睡上一觉,只怕以他的天纵英才,也无法应对一轮又一轮的董事质询会了。
覃铃子诧异地看着推门而入的男子。
这男人英俊到让人无法把他和推拿、拔火罐、泡脚这些词联系到一起。
不会是走错门了吧?
她下意识的扔掉手中的汤匙,飞快说:“如果需要推拿,刚哥三点才到。
拔火罐和简单按摩的话,我给你找琴姐,稍等十几分钟,她回家给孩子做饭去了。”
所谓的刚琴,原来是刚哥和琴姐啊,怎么有点想笑……男人又一次摘下眼镜,嘴角忍不住一弯,原本焦灼的心情,在覃铃子和他说第一句话时就出奇地得到了缓解。
他指了指自己脸,漂亮的眼睛下,黑眼圈青得吓人:“我只想睡着,王律说你们这里可以。”
覃铃子一乐,王老头居然给咱们小店带新客了。
“原来是王叔介绍的呀,那行,跟我来,睡眠引导的事儿我在行!”
刚琴推拿养生的睡眠治疗室是这样的,不到西平的小房间,一张一米二的小床,靠近窗边有一张老旧的书桌。
石弃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这样的床和枕头他是绝不会躺上去的。
覃铃子麻利地从书桌里拿出一次性的床单和枕巾,顺手递给石弃一个全新的眼罩。
“戴上眼罩躺上去,咱们就开始吧。”
石弃拒绝,一次性的床单和枕巾他或许可以接受。
眼罩,可以隔绝视线,让自己陷入黑暗。
如他这样需要全盘掌控,又毫无安全感的人,是绝对不会戴上的。
“我不戴眼罩,如果这会增加你的工作难度,我加钱。”
覃铃子有些无语,看来王老头没和他说清楚。
“不是加不加钱的事儿,你不戴眼罩我没办法引导,要不就算了吧。”
说完就想请石弃离开。
“十倍!”
覃铃子非常无语,十倍?
一百倍我也不能当你面儿发功呀!
怎么让这位英俊却又固执地相信金钱力量的先生理解呢?
她突然想到王老头曾经说过的话……“王叔说过,现代商业关系是需要建立在相互尊重商业秘密的基础上的。
我的睡眠引导也有一些类似的秘密……”覃铃子努力地拼凑专业字眼,眼罩必须要戴,这钱她确实想挣。
石弃望着眼前的覃铃子,20多岁的姑娘还没有褪去柔润的轮廓,圆圆的眼睛就算在说严肃的事,也显得不够坚决。
挺首的鼻梁和微抿的唇却暗示着她不为人知的坚持。
婴儿般的睡眠,子宫中安心……王律那睡过一次后欣喜若狂的样子和眼前姑娘手中全封闭的眼罩,在石弃的心中天人交战。
最终他一把扯过眼罩,飞速戴在眼睛上,蜷缩在小床上,闷闷说:“开始吧!”
石弃那面向墙壁蜷缩的身影,让覃铃子心中一软。
有些人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威而故意破坏规矩,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他的心需要治疗。
覃铃子轻轻推开窗,从怀中取出一只半残的铜铃。
铜铃一看就年代日久,不复当年的璀璨华彩,整体呈现暗黄色,原本铃铛中心的铃锤早己不见,怎么摇晃都再也无法发声。
可是当清风入体的那一刻,满刻曲折符文的铃身,隐隐闪烁出星光,一些声音无法形容,如朝露破碎,如梦幻泡影,轻轻包裹住需要慰藉的魂灵……一声清越的铃音后,石弃睁开了双眼。
他从没感觉过如此的“治愈”,睡眠不仅治愈了他的肉体,就连他心中的那块缺失和愤懑都柔和了许多,不再每日每夜嘶吼着催促他去战斗。
“我睡着多久?”
石弃坐起身问。
“120分钟。”
覃铃子假模假式地收起手中的三角铃,仿佛刚才唤醒石弃的就是这只普通的乐器。
“多少钱?”
“两千。”
深受睡眠折磨的人都知道这个价格是多么的合理,以至于石弃扫码付款时都觉得自己赚了。
王律作为最好的经济律师,不算分红和提成的时薪就达到了五位数,而能够治好他睡眠的这位治疗师时薪只有一千。
或许自己可以拥有一个24小时待命的睡眠治疗师?
他诚恳地邀请:“月薪20万来我公司上班如何,只需要保证我每天4个小时的睡眠。
但是因为我的工作性质晨昏颠倒,需要你24小时待命。”
石弃算的很合理,每天4个小时的睡眠是4000块,月薪12万,8万是24小时待命的补贴,他从来不是个盘剥下属的老板。
原本以为这个价位会被轻松拿下的姑娘,却毫不考虑地摇了头。
“不行,我得给琴姐看店。
琴姐怀着孕还要管大女儿,我可不能撂挑子。”
石弃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我买下这家店,让你家琴姐安心回家养胎。”
姑娘还是不同意:“我还要照顾男朋友,24小时待命谁管他穿衣吃饭谁给他打扫卫生,他是优秀人才,集团可器重他了!”
说起男友,姑娘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
石弃无法理解把男友当孩子照顾的行为,也只能表示接受,24小时待命对于有对象的女孩子确实不是个好工作。
“行,如果你改主意了,我的提议永远有效。”
睡到神清气爽的石弃风度翩翩地抽出一张名片,带着毋庸置疑的自信接着说:“相信我会等到你的电话”,他顿了顿,瞥了一眼姑娘的胸牌,“覃铃子小姐。”
一首等在城中村外围的司机小郑,在苦等两个小时以后,终于接到自家老总。
作为石弃最信任的下属之一,小郑对石弃极度神经衰弱的焦虑,搞得自己也快神经衰弱了。
在石弃接受秘密治疗的这一两年中,病情一首在反复,从一开始的只是无法入睡,在药物和心理干预之后,居然变本加厉地发展成了抑郁、亢奋、暴怒和脱力。
而现在正是饕餮计划收尾的关键阶段,为了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做出最冷静的判断,石弃放弃了所有的治疗方式,只靠自己的强大的意志力与失眠搏斗。
睡眠,仿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但是石弃却失去了它。
小郑试探地问:“睡着了几分钟?”
几分钟?
这个期待真的低到了尘埃里。
“两个小时。”
石弃舒服地把头搁在靠枕上,闭上眼睛。
这两个小时充上的电,足够他这个工作狂,把那群固执短视的老东西吃干抹净了。
两个小时!
小郑震惊了,可是更让他震惊的是,自己冷面老板的脸上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应该是笑吧,小郑不确定,毕竟石弃没怎么笑过。
汽车平稳快速的在高速上飞驰,石弃的大脑飞速预演着下午质询会上可能会遇到的刁难,突然他说道:“查一个叫覃铃子的女孩子,她在X市郊那个城中村里打工,工作地点是,”石弃的嘴角弯得越来越明显,让通过后视镜偷偷看他的小郑差点把不稳方向盘。
那不确定的,他准备再看看的,出现在石弃脸上的东西,确实是笑。
闭上眼睛的石弃浑然不觉,接着说:“工作的地方叫刚琴养生推拿。
注意是刚哥的刚,琴姐的琴。”
石弃心想:一个叫铃子的女孩子,在一个叫刚琴的地方工作,唔……怎么能说不好笑呢?
这么好笑的姑娘,怎么能不为我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