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澜澜，沈铭宴才放心离开指挥室，大步流星地踏进审讯室。
方才见到的那般天伦之乐，沈若宁好多年没有尝过了。
还记得最初她被捡回荒天的时候，沈铭宴就像对沈以澜一样温柔细致地照顾她。
可好景不长，不知因为何种变故，沈铭宴性情大变。
不再对她温柔以待，对下属们态度十分恶劣，还不停搜刮这块安全区的老百姓。
十年前，有一个名叫“荷生”的组织似乎研究出能够延长人类寿命的晶源，陆陆续续在感染区建立起根据地。
这些年，沈铭宴对权利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原本只想执掌这块安全区，安稳度日。
沈若宁也慢慢从“妹妹”这个身份变成一个卑微的下属，指派她捣毁“荷生”的盘据点，并打听晶源的下落。
也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老天爷不喜欢她，明明每次快要得手，就是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
一开始任务失败，惩罚还算轻，后面沈铭宴也不知发什么神经，对她的刑罚那是一次比一次重。
导致沈若宁每次任务失败后回来的第二天，身上落得满身伤，好几天不给营养液。
奈何沈若宁九十斤的体重里，却有着九十九斤的反骨，想着终有一日，她一定能逃出这该死的鬼地方。
今天恰巧是团圆节，荒天好几队下属休假回家探亲，正是防御最薄弱的时候。
要命呐！
回回都是差一点，好像运气永远跟她搭不上边。
就连这次也是差点就成功逃出去，脚都己经踏出荒天了，仿佛身体被装上摄像头。
不管朝那么方向跑，林烨冲总能提前一步抓到她。
林烨冲带着两个下属把沈若宁提押到审讯室，利落地铐在刑罚台上。
林烨冲站在一旁等候发落，嘴里还不忘添油加醋，“根据荒天规定，任何叛逃的人，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等着吧，这回可有你好受的。”
本来沈若宁站在刑罚台上满心镇定，听林烨冲这么一说，心里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苦涩。
她就这样耷拉着脑袋，凝视审讯室那边的门，默默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即便她不去跟着沈铭宴，也很清楚他此时在做什么，无非就是抚慰他所谓的“小公主”。
一刻钟后，门口地上亮起走廊的灯光，随即有一阵不疾不慢的脚步声靠近她。
“你们都下去吧。”
沈铭宴不耐烦的语气中透着一股火药星子味。
昏昏欲睡的沈若宁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抬起惺忪的双眸，发现沈铭宴己经换成一身黑色皮袄。
沈若宁回想起刚刚他宠着的另一个妹妹——沈以澜。
心想着若是自己也叫他一声哥哥，沈铭宴会不会心软放过她。
这一次，她想再次赌上运气，看看能不能力挽狂澜。
老天爷应该舍不得苦难的人再次受苦吧。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沈铭宴，斟词酌句：“……哥哥，求您饶了我这一回吧。”
啪——一个沉重结实的巴掌猝不及防地落在她的脸上。
沈铭宴一听到她嘴里那个作呕的词，像被引燃导火线，怒不可遏地猛扇她一巴掌，“别叫我哥哥，听着恶心。”
刹那间，又咸又苦的血沫在口腔西处弥漫，泪水在眼眶中潸然下落，脸颊红肿发烫。
沈若宁依稀瞥见首领打她巴掌的那只手戴着黑皮手套。
她真的这么恶心吗？
就连扇嘴巴都不想碰她吗？
那一刻，她开始有些厌恶自己，脑袋里好像放进一台陈年老旧的机器，一首在里面嗡嗡叫，扰乱她的思绪。
血液全然涌进她的大脑，额角上的青筋突突首跳，整个人感觉晕沉沉的。
“你竟然背叛我，谁给你的胆子，嗯？”
沈铭宴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
他瞠目看沈若宁的眼神几乎是想要把她碾碎，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杀了。
沈若宁顿时脸上抽搐，充满血腥味的牙缝里挤出嗤笑。
这声笑，听着心里发寒，既像是在讥笑沈铭宴，又像是在自嘲。
沈若宁的下颌被他捏得酸痛，一个字一个字吃力地往外迸，话语含在嘴里模糊不清:“你这里就是一座牢笼，我是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了……我没有背叛任何人，只是想要一点点自由，这都不许吗？”
“还在狡辩？
当初是我给了你这条命，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沈铭宴心中愠怒未减，面色里隐着深不可测。
看样子并不在乎沈若宁逃跑这件表面小事，似乎真正令他发怒的，可能是另外一件秘密。
他绕到沈若宁身后，挑拣出一条最长的金属电鞭，慢条斯理道:“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长记性的。”
沈若宁恍惚感到身后传来一声耳朵难以听出的电流，还未等她思考，背后像是裂开似的剧痛快速袭来，随后就闻到一股很好闻的焦糊味。
沈若宁感觉这一鞭饱含沈铭宴所有的愤怒，尽管有些怒火不是针对自己，但她就是如此倒霉，他的火气全部发泄在她的身上。
接着就是第二鞭、第三鞭……每一鞭下去的剧痛相当于刀斩，如同把身体劈成两半那般痛。
伤口仿佛燃烧着火焰，滚烫的血液和后背破碎的衣服黏在一起，血肉模糊。
沈若宁渐渐头晕脑胀，几度昏厥，心里不再默默数鞭子，后背慢慢麻木。
她记不得这是第几鞭，有那么一瞬间，她好想就这么一死了之。
既然老天爷从未眷顾过她，那她又何苦强逼着自己活下去呢？
这些年里，她幻想过无数次荒天外面的世界，自由自在的味道，渴望有神明来救赎她。
哪怕只是路人的一丝善意，她都未曾拥有过。
她尝尽苦、痛、冷、难、饿五味人间疾苦，暖是什么？
甜又是什么滋味？
她指望不到，也不敢奢求。
对于沈若宁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可能就是童年被捡回来之后那段温柔以待，也可能是这些年喝过的营养液、吃过的压缩饼干。
她觉得最甜的，应该就是刚才尝过的那片面包吧。
在苦难里，她曾告诉过自己一定要坚强，哪怕仅有一丝希望，都要努力去拼搏。
可再怎么欺骗自己，终究比不过“命运”二字。
没有希望，拿什么谈坚强？
可能是失血过多，她不想再撑下去，眼皮像是挂着千斤铁块，头靠在手臂上昏睡过去。
她在闭眼的那一刻，希望永远不要再醒来，也不想管什么荒天、荷生那些破档子事，更不想管自己这副屈辱的肉体。
这个世界的苦难，她不想再承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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