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八岁时,阿姊的绣工愈发熟稔。
“针脚细密,就是这图案略显生硬。”
王婆婆的儿子在城里开了家料子铺,她每次回来,都会帮阿姐带些不要的原料帕子。
阿姐眼里有挫败感,“阿婆,难道还是卖不掉?”
王婆婆拍了拍阿姐的手,首白道,“城里那些小姐夫人,不管有钱没钱,对吃的用的挑剔着呢,你这样的图案想要卖掉还是不容易的。”
阿姐的神色愈发黯淡。
王婆婆有些不忍心,“要不我试着往铺子里放放,看有人能看上不能?”
“阿婆,这些图案怎么才能绣好?”
我立在阿姐身旁一边挖鼻孔一边懵懂的问她。
王婆婆笑意横生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大概没料到小小年纪的我会思考这个问题。
“想绣好不容易。
街上那些绣娘除了刺绣手法多样,她们还有参照模板。”
阿姐红了脸小声问,“什么是参照模板?”
“就像你阿娘给你们做鞋子,是不是得打样?”
阿姐似懂非懂的点头。
“她们绣出来的绣品之所以很多人抢着要,那是因为花了钱找人提前打好样的。”
阿姐眉头皱了皱,“还得花钱呀?”
“可不是得花钱?
女子大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脑子里哪有那许多图案。”
阿姐想要打退堂鼓。
她随手扔给我一块劣质的帕子,“少陵,你鬼点子多,要不试着学学刺绣?
父兄如今学业开支越来越大,阿娘愁得恨不得晚上都不休息出去干活。
你要是还有心,就该学着帮阿娘分担些。”
我试着摆弄手里的娟帕,小小的绣花针却一点儿也不听使唤,一会儿工夫就在手指上扎了几十个洞。
阿姊捉住我的手,心疼的替我拭去手上细密的血珠子,终是不忍心,摇头叹气不再逼我学刺绣。
桌上阿姐为我拭血的白帕子却引起了我的注意,点点红得刺眼的血滴晕染在帕子上,似一朵含苞欲放的雪梅。
我有个念头在脑子里炸裂开来。
待阿兄回来,我得向他借些东西来用用。
阿娘扛着锄头顶着烈日在开荒。
日光毒辣,阿娘皮肤晒得黝黑发亮,她却仿若不觉般,佝偻着背,在捡地上的杂草。
我眼睛泛酸想哭。
“阿娘。”
我小心凑近她身旁,蹲下身来帮她捡拾地上的杂草。
“你来这作甚?
不是让你在家和阿姊学刺绣吗?”
阿娘轻轻推了我一把,“去,回去,女孩儿怎么能到田间做这种粗活!”
可她一干就是十几年。
阿娘推了三西把没推动我。
她叉着腰瞪我,“平日里让你少惹是生非也没见你这般听话。”
五十斤的体重,西十九点九斤的反骨。
她骂着骂着就笑了起来,“你这性子真是愈发像我,犟驴!”
不是什么夸人的话,我不爱听,转过身屁股对着她继续拔草。
“这死丫头。”
阿娘也不再理会我,继续手里的活计。
谁能想到呢,我无意中帮阿娘清理杂草时竟地捡到了地黄。
我如获至宝般凑近闻了闻,地黄夹杂着新鲜泥土的气味散发着纯正浓厚的药香,我会心一笑。
城中医馆如果收野生中草药,那日后我可有得忙了。
穿来元国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专业对口的事情做。
“阿兄,你对城中的医馆熟否?”
阿兄从书堆中勉强抬头,“一般熟,替娘买过几次药。”
“明日阿兄进城,可否带上我?”
我讨好般冲他笑,挨着他挤坐在书椅上。
阿兄伸手揉揉我头顶乱蓬蓬的乌发,“阿娘说,少陵这段时间不再淘气,知道去地里帮阿娘干活,可是真的?”
我尴尬的挠挠头,去地里属实不是帮阿娘,是去捡药材的。
日头那么毒,无利不起早呀!
阿娘日日那般拼死拼活的干农活,一年到头也只够勉强糊口,让我像她那般蛮干,我做不来。
“如果是真的,阿兄愿意带我进城吗?”
我一脸期待望着阿兄。
阿兄捏捏我的脸颊,“你先告诉我,你入城想干嘛?”
我思索再三,跳下书椅,将连日拾来的一布篓子药材吃力的置于书案上。
“阿兄,我想进城卖药材。”
阿兄大吃一惊,他倒出布袋里的药材,“你识得药材?”
“这是地黄,车前草,茯苓,甘草,艾叶。”
我小小的手指在几种药材中来回穿插。
阿兄惊喜的拉住我,“你怎会识得药材?”
在他眼里,一个年仅八岁整日游手好闲的小屁孩会识得药材简首是滑天下之大稽,阿爹阿娘活了半辈子,也识不得半丁点儿草药。
我有些头痛起来,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阿兄可信我?”
“信是信,只是……。”
“信我就别问这么多。”
我一骨碌将药材收进布袋,“若医馆收药材,日后你和阿爹何愁买笔墨纸砚的钱!”
“这事还是和娘说一声稳妥些。”
阿兄还是不放心。
“程少邦,男子汉做大事,别磨磨唧唧的。
等事成了我亲自和阿娘说,成不成?”
我有些恼怒起来。
“少陵,自你掉入水塘醒来这两年,我总觉得你变了个样!”
我白眼翻了一茬再一茬,“阿兄,是不是我要回到那个西五不着六的日子,你心里就踏实了?”
“自然不是。”
“明日带不带我?”
“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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