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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孟舟贺萳书名第20章

发表时间: 2022-11-15

贺萳,终究是贺萳,哪怕他现在这么急切的想要解开误会,想要让她放下怨恨。

但可笑的是,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误会。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他当初说的那些话,旁人都是良家子,只有她出身青楼。

和她是不是清倌没关系,只要她出身青楼。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点点缓慢下去,如同即将在烈日映照下慢慢干涸的鱼。

贺萳这歉道的,真是让人心如刀绞。

可她还是扯了扯嘴角:“侯爷,请回吧。”

贺萳像是没听见,仍旧蹲在她面前,不动也不说话。

祁孟舟叹了口气:“侯爷,如果当初在你开口的时候,我就一头撞死,你要怎么救人?”

贺萳再次语塞,他要怎么救人呢?大约也只能冒险了。

因为没有别人会答应这种事。

他心脏沉下去,他明白了祁孟舟的意思,其实他不是不能冒险的,却因为祁孟舟在,所以他放弃了,他选择了牺牲一个,去救别人,现在还要这个牺牲者放下芥蒂。

何其无耻。

“侯爷,回去吧。”

祁孟舟又开口了,但贺萳这次没有再纠缠,他站起来深深的看了祁孟舟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出了门。

直到他的背影逐渐远去,祁孟舟才抬头看了一眼门外,脸上的平静慢慢龟裂,她露出一抹苦笑来。

好在并没有人进来,也就没看得见她这平静撑的有多辛苦。

暮色四合,消失了一下午的彩雀终于露了面,她大概有些心虚,看见祁孟舟目光躲闪了一下,见祁孟舟并没有理会她,这才笑嘻嘻的凑过去:“姨娘,还绣呢?该休息一下了,不然咱们的小主子也该心疼了。”

她说着探头看了一眼,却只见那不大的虎头只绣了一小半,这可不是祁孟舟以往的速度——难道因为是孩子的东西,所以格外细致?

祁孟舟听话的放下了手里的绣活,侧头打量了彩雀一眼,瞧见她头上一朵珠花十分陌生,就知道她这一下午去了哪,却并不想追问。

“姨娘饿不饿?奴婢去做些点心来吧。”

她说着就要跑,却是刚出门就迎面遇见一个眼生的丫头提着食盒进来:“彩雀姐姐安好,大厨房里炖了补汤,特意送来给祁姨娘尝尝的。”

彩雀到现在还没习惯这种待遇,忍不住露出惊喜来:“多谢你。给我吧。”

丫头却转身躲开了:“这种粗活哪能让姐姐来做,我给送进去吧,也好给祁姨娘请个安,表表孝心。”

彩雀没多想,毕竟这种事在这富贵人家是常见的,她心里生出点隐蔽的欢喜来,仿佛是看见了祁孟舟以后在这侯府里站稳脚跟的样子,她不自觉笑了,态度也热情了许多:“那你就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彩雀笑嘻嘻道:“姨娘,你说巧不巧,刚说要去做点东西来吃,大厨房就送了补汤过来,喝点吗?”

祁孟舟仰起头,抬手轻轻揉了下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这活儿没做多久,就觉得身上疲惫的厉害。

她将绣品搁在了桌子上:“我倒是不饿。”

“奴婢问祁姨娘好,姨娘喝一些吧,大师傅可是吊了好久,奴婢隔得远远的都闻见了香味。”

那丫头一开口,祁孟舟才察觉到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闻言朝她看了一眼:“瞧着你眼生。”

丫头笑了一声:“奴婢是大厨房的,平日里烟熏火燎的,不好往后头来,污了主子们的眼,今天是厨房缺人,没办法才将奴婢派过来。”

祁孟舟点点头,虽然这丫头说了一堆,却连个名字都没报上来,她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这丫头真的故意隐瞒,却也没有计较。

“你们有心了。”

她看了看彩雀,彩雀会意,摸出一小块碎银子要赏,那丫头受宠若惊的接了,然后殷勤的开了食盒。

浓郁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彩雀深吸一口,情不自禁的赞叹了一声:“真的好香啊,姨娘,喝一点吧。”

她盛了汤出来,放在桌边。

祁孟舟也就没再推辞,反正她现在多吃些总是没坏处的。

只是那丫头得了赏钱竟然也还没走,仍旧戳在旁边看着他们,让祁孟舟有些不舒服:“你还有事?”

丫头摇了摇头:“没没没……奴婢是想着这食盒要送回大厨房,还得彩雀姐姐跑一趟,倒不如奴婢等一等。”

话虽然说的不算错,可祁孟舟却总觉得她过于殷勤了,虽然因为贺萳愿意留下这个孩子,而让她在府里的处境好了些,可毕竟很快这侯府就要有喜事了,对方还是公主,这么殷勤,实在是没必要。

她看了一眼那碗汤,有些不大想喝。

“不过几步路,就不必麻烦你了,你回吧。”

那丫头愣了愣,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现让人觉得不舒服了,脸上有些慌乱,片刻后才行了个礼:“姨娘莫怪,这汤是侯爷嘱咐大厨房熬的,特意叮嘱了要看着您喝了才行,奴婢现在回去,交不了差,还要挨罚,求姨娘可怜可怜奴婢,让奴婢在这里等着吧。”

她看着祁孟舟,脸上露出卑微和祈求来,仿佛真的很畏惧那差事没办好的处罚。

彩雀原先也觉得她有些殷勤,眼下听她这么一解释,顿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怎么赖在这里不走了,原来是侯爷的意思,怎么不早说?”

丫头没说话,低着头像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彩雀也没追问,倒是情不自禁的笑起来:“侯爷真是的,熬的这么好的汤,难道还能糟蹋了不成?非要人盯着做什么?姨娘,喝一点吧。”

祁孟舟这才重新看向那碗,贺萳吩咐的吗?

他原来也会做这种事情,这实在不像他的性格。

可她也没办法说不是,毕竟她也并不是很了解那个男人,兴许是真的担心自己会亏待这个孩子吧。

她心里叹了口气,拿着汤匙搅了搅,舀起乳白的汤汁正要往嘴里送,外头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谁这么着急来溪兰苑?

祁孟舟动作不由停下,扭头朝外面看过去,可眼前却多了道影子,是之前那个丫头。

她心里莫名一跳,瞬间警惕起来:“你干什么?”

对方没开口,却一改之前的谦卑,哪怕傍晚的天色有些昏暗,却仍旧将她脸上的狰狞照的清清楚楚。

那丫头一把端起了桌上的碗,抬手就要往祁孟舟嘴里灌,彩雀尖叫一声:“你住手!”

她弯着腰,头对着那丫头的肚子就冲了过去,试图借此将她撞飞,却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有些拳脚功夫,轻轻一闪就躲了过去。

彩雀猝不及防一头撞在门框上,登时就有些头晕眼花。

“姨,姨娘,快跑……”

祁孟舟自然是想跑的,可对方一直堵着她的去路,现在更是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她用力挣扎起来,却只换来对方的嘲讽:“祁姨娘,奴婢劝你还是痛快点,别闹到最后,一尸两命!”

她话里满是狠厉,祁孟舟不由愣住。

是谁不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这丫头刚才说,汤是贺萳让人熬的……可怎么能是他呢?

祁孟舟想不明白,也挣脱不开,却并没有想过要认命,这个孩子虽然来的不是时候,却是她盼了那么久的,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被人夺走?

这绝对不行。

她抬脚狠狠踩了下去,对方疼的闷哼一声,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旧端着碗要往祁孟舟嘴里灌。

她只能死死闭着嘴,却不防备下巴被人捏住,她心口一颤,颌骨像是要被人捏碎一样,疼的厉害。

在这种强度的疼痛刺激下,她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张嘴,可又靠意志力死死强撑着没有松口。

“你给我张开!”

丫头也有些气急败坏,她没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这么难缠,她加大力道,一幅要将手底下的颌骨捏碎的架势。

祁孟舟撑不住了,虽然十分抗拒,可唇瓣还是在外力的压迫下一点点张开。

她眼底漫上来惊惧痛苦和不甘,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

她手指四处摸索着,眼角余光瞥见了桌子上的茶壶,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摸到了。

然而丫头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借着捏着她颌骨的手将她外头狠狠一拽,近在咫尺的茶壶瞬间遥不可及。

祁孟舟心里一疼,她真的留不住这个孩子了吗?

她盼了那么久的孩子,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和自己会有怜惜的存在……就要这么没了吗


抓着她的人忽然倒飞了出去,祁孟舟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可没了钳制的力道,身体却很诚实的踉跄了几下,眼看着就要以头抢地,一只结实的胳膊伸过来,揽着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

“没事吧?”

祁孟舟还没从刚才的绝望里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木然,愣愣的看了眼贺萳,才想起来自己的肚子,她抬手摸了一下,虽然因为月份小,还什么都摸不到,可砰砰乱跳的心却因此稍微平静了一些。

她又摸了摸嘴角,还好,没有喝进去。

她摇了摇头:“没事。”

贺萳却仍旧看着她没动弹,女人的脸色很白,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可她却这么说了,一点撒娇抱怨的意思都没有。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因为这场景很眼熟,他总觉得自己见过很多次,却想不起来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抬手碰了碰祁孟舟的脸,兴许是因为刚刚才从险境里挣脱出来,祁孟舟并没有躲。

但贺萳还是只碰了一下就收回了手,抬眼看向刚刚被自己扔出去的人。

在对方意识到今天不能得手的时候,已经试图逃跑了,但寒江和云水都守在外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现在人就被压着跪在外头。

只是对方很古怪的并没有露出任何心虚或者恐惧的情绪来,明明处于绝对弱势,却还抬着头看着祁孟舟冷笑。

贺萳眉头拧起来:“谁派你来的?”

丫头不肯开口,云水抽刀压在她脖子上:“想活命就说实话!”

丫头像是聋了,没有任何反应,云水正要再问,丫头忽然朝着刀撞了过去,云水察觉到端倪,迅速后退,可对方动作太快又过于突然,脖颈上仍旧开了个血窟窿。

场面一时间颇有些血腥,彩雀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这场景,顿时被吓得叫了一声。

贺萳抬手遮住祁孟舟的眼睛,可紧接着,那只手就被挪开了,祁孟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侯爷,这场面吓不到我。”

贺萳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祁孟舟是和他一起被追杀过的,自己昏迷的时候,还是她拉着自己,从尸体堆里逃出去的。

她的确不会害怕这种场面,也或者曾经是害怕的,只是没人体贴她的害怕,她也就只能慢慢适应了。

贺萳说不出话来,只好尴尬的搓了搓手指,将手收了回去。

云水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丫头,朝贺萳摇了摇头。

人还没彻底断气,但既然宁死都不开口,就没了救治的必要,反正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可知道归知道,贺萳仍旧觉得恼怒甚至是难堪,在他的府邸,竟然有人要谋害他的孩子。

他一改刚才在祁孟舟面前的沉静,脸色狰狞起来,语气阴沉沉道:“就算死了,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给我查!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幕后黑手抓出来!”

云水和寒江连忙答应了一声,云水转身出了院子,寒江抬脚进屋,将那些没喝完的汤收了起来,大约是要拿出去找大夫查验。

祁孟舟看着两人走远,没多久,外头就传来吵闹声,隐隐还有哭喊求饶声,这次大约会有不少人要遭殃。

她莫名想起很早很早之前,白郁宁落水的时候,那时候贺萳也很生气,也不管她们是不是无辜的,就全都问了罪,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物是人非,可原来作为事件起源,感觉也并没有多好。

她抬手摸了摸肚子,垂眼看着地上还残留的血迹,后知后觉的颤抖起来,她还是怕的。

不是怕这个死人,而是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差一点,就要离开自己了。

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贺萳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来:“没事了……回屋子里去吧。”

祁孟舟感受着他掌心那略有些烫人的温度,沉默了很久还是没有挣脱。

不管怎么说,他救了孩子和自己。

“谢谢。”

她这句谢说的很诚恳,可惜听在贺萳耳朵里,就满是疏离和冷淡了,他甚至宁愿祁孟舟指责他不够尽心,在自己的家里,还能让人找到空子下手。

可他也清楚,祁孟舟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我应该做的。”

末了,他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半抱着祁孟舟,把她送到床榻边上,让人出去再请太医来看看,毕竟是受了惊吓,还是要小心些的。

侯府的邀请太医不敢怠慢,没多久就到了,细细给祁孟舟诊了脉,神情略有些严肃。

太医:“孩子还好,只是这安胎药的方子怕是要换一换,还请如夫人按时喝,一日三次都不要落下。”

祁孟舟道了谢,寒江将大夫送了出去。

两人一走,气氛就有些尴尬,贺萳呆坐了很久,还是站了起来:“你睡吧。”

祁孟舟点点头,翻身上了床,正想去扯床帐子,一只手就先她一步伸了过去,然后藕荷色的薄纱就垂了下来,慢慢将贺萳挺拔的身影挡在了外头。

可却迟迟没有响起脚步声。

祁孟舟撩开被子盖住自己,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了那层薄薄的布料上,那上面投映了一个有些扭曲的影子,是贺萳的。

他还站在外头……是在做什么呢?

祁孟舟有些出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那天小山村里和贺萳亲热的那天,一会儿又是那个丫头狰狞的脸色……

她脑袋慢慢疼起来,一声闷哼就在嘴边,外头却忽然闹了起来,不是和之前似的,下人在喊冤的那种吵闹,而是真正的哭喊和惊叫,像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她心里一跳,睡意瞬间飞了。

外头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寒江几乎是小跑着进得门,大约是消息的确很不好,他虽然进了屋子却没开口,贺萳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脚走了出去。

两人在院子里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贺萳那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都死了?”

寒江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本来关押起来,打算分开审问的,谁想到晚上去提人的时候,就全都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