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九年建安侯府“大夫人不好了,大夫人不好了!”
小丫鬟急匆匆的穿梭在走廊,声音洪亮的将这个消息传遍了侯府每个角落。
怡沁园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草树木相映成趣。
在一座精致的房中,二夫人傅如云正对着铜镜仔细地梳妆。
她轻轻地将最后一根玉簪插入发间,然后微微皱起了蛾眉,似乎对自己的装扮还不太满意。
傅如云身着一袭淡紫色的锦衣,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显得格外高贵典雅,她的肌肤白皙如雪,面容姣好,柳眉如画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
“书画,外面怎么回事?”
“奴婢去瞧瞧。”
书画规矩的退出房内,没一会儿就带着失态的脚步回来了。
“是赋云阁的那位,听说要不行了。”
闻罢,傅如云面露惊疑之色,转头回望,原本正在戴耳坠的手,也悬停在半空。
“怎会如此,上月不是还陪着老夫人去郊外礼佛?”
书画肃立,微摇头以示不知。
实则她不敢言,府上众人皆知,大夫人乃毒妇,死不足惜。
傅如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轻叹了口气。
“终究是妯娌一场,你且扶我去送她一场。”
“是”书画恭敬的扶着傅如云,一路往北边的赋云阁去了。
穿过雕花长廊,行至侯府侧花园,傅如云眼尖的瞥见了那假山后一抹深蓝色身影。
还不待那人发现她,她便先声夺人。
“三弟妹。”
那抹倩影一动,由婢女扶着从假山后而出,朝傅如云福了福身,喊了句:“二嫂。”
声音糯糯的,犹如三月春雨一般,沁人心脾。
傅如云上前扶起江婉莹,涂有蔻丹的玉手轻轻拂过江婉莹的手背。
“三弟妹也是去赋云阁?”
“阖府上下,此刻怕是都往赋云阁去呢。”
江婉莹浅浅回道。
傅如云微微一笑,似是应和,二人并肩走在花园新铺的鹅卵石小径上。
“大嫂若是走了,三弟妹,你说这管家权,老夫人会分给谁呢?”
傅如云有心试探,便也不遮遮掩掩。
江婉莹闻言笑意慢慢敛去,她知道二嫂嫂想要这管家权许久了。
只是她也想争取一番,这样才好给阿弟疏通官场,但二嫂平时待她极好,所以便纠结不己。
傅如云见她不语,便知道了她的想法,心中虽有不悦但也克制了下来。
江氏日子不好过,想要管家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出身书香门第,怎会和江氏计较这些。
傅如云的目光落在江氏头上的珠钗上,数量少得可怜,仿佛寒酸的点缀。
就连那根最为阔气的白玉簪子,也是去年自己赠送的生辰礼,此刻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而江氏身上的褂子,依旧是去年的旧花样,宛如过时的娠丽,黯淡无光。
“行了,我与你说笑,何必纠结成这样。”
见傅如云解围,江婉莹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目含感激看了眼傅如云。
行至北院赋云阁,院外跪了一排丫鬟,皆是哭哭啼啼的,边上还站着两个管事嬷嬷。
见二夫人和三夫人来了,丫鬟们嬷嬷纷纷行礼。
“怎的全跪在这儿?”
傅如云不忍的开口,虽己入春,但春寒料峭,这青石板路依旧是冷的沁人,这样跪下去,一双腿就废了。
“回二夫人的话,这些丫头没照顾好大夫人,老夫人罚他们在这跪够三天三夜,为大夫人祈福。”
丫鬟们不敢回,回傅如云的是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姓窦。
“既然是老夫人的吩咐,儿媳也不敢多言。”
傅如云是出了名的好说话心肠软,此刻就连她也帮不了这群丫鬟。
小丫鬟们顿时就没了指望般,哭的更大声了。
“贱皮子,哭什么哭!
大夫人还没走呢!”
另一个粗使婆子手拿长鞭,凶神恶煞的骂着。
谁哭的凶了,就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小丫鬟们顿时就静了,只是身子止不住的抖。
“二嫂我们走吧。”
江婉莹是最怕见到这些血腥的场面的,拉了拉傅如云的衣袖,要往院里走。
傅如云点点头,终究还是往院子里去了。
窦妈妈提前一步去了里屋通传。
傅如云和江婉莹便只能在门口等,没有老夫人的允许,她们不敢擅自进去。
“他们来干什么!”
屋里传来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嗓音,话里的嫌弃与厌恶昭然若揭。
傅如云和江婉莹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尴尬与心酸。
还有不甘,同为盛家妇,老夫人偏偏对大房宠爱无边,若说是因为大伯战死沙场,她一嫁过来就成了寡妇,倒也说的过去。
只是……也罢,如今这夏秋雁也是将死之人,何必再去计较那些呢。
过了会,窦妈妈从屋里走了出来,半躬着身子:“老夫人请二位进去。”
“多谢妈妈。”
傅如云道了谢,朝一旁的江婉莹看了一眼,先她一步往里屋去了。
织锦绣花鞋刚踏入房内,一只茶杯飞来,在脚边碎开,噼里啪啦一地都是,傅如云早己习惯面上不见惊慌,只是心疼这茶盏。
是陇南进贡的白瓷,宫里御赐的上等茶具,老太太给了夏秋雁。
傅如云也顾不上心疼茶盏,稳稳的朝榻上的老夫人行礼,一副大家之范。
随后而到的江婉莹也连忙和傅如云站在一起,朝老夫人行礼。
“婆母安康哼!”
老夫人暗自哼了一声,似是不满,也没有要让两人起来的意思。
傅如云对于这一切己经是习以为常了,嫁入侯府这十年,早就将她打磨的不再锋利。
江婉莹自然是老实规矩的,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跪着,婆母不叫起身,就不起。
“起来吧!”
过了良久,珠帘后的老夫人才悠悠来了这么一句。
傅如云松了口气,若不是她夏秋雁要不行了,怕是没有这么容易起来。
丫鬟婆子们立马有眼色的拿来了两张鼓凳,放在了床尾下首。
“窦妈妈去衙门叫二爷回来吧,刁妈妈你去书院叫三爷回来。”
“是。”
傅如云和江婉莹刚一坐定,老夫人便开口让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嬷嬷去叫当家的回来了。
看来果真是不行了,傅如云心想。
江婉莹在一旁绞着帕子,神色凝重,似是心中有所思虑。
“婆母,大嫂前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这就……”话说七分,留三分余地,这向来是傅如云的语言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