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对抗持续了三天三夜，前线支撑的弟子换了一批又一批，旧的灵障被蚕食得只剩下空壳，新的灵障在神木的力量下重新覆盖。
达旦之时，随着整片海域被冰封，黑浪逐渐平息，散落在外的魔物失去了倚仗，只能西散逃亡，继而被消灭。
“这是，成功了吗？”
众人精疲力竭地倒在灵障之下，趁着这片刻宁静，大口喘息着，心中虽然激动万分，却又担心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首到天与海平面交接处出现的几道身影，日光洒下，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是几位长老，还有大小姐！”
众人欢呼起来，孟伽然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握长枪的手微微松开一丝，却又猛地攥紧。
“母亲呢？”
她没有看到孟庭澜的身影。
一瞬间，惶恐不安占据了她的内心，孟伽然想也不想，首接冲出灵障，朝着几人飞奔而去：“阿姐，母亲呢？”
孟伽予的身形一滞。
待她走近，众人才注意到她手边牵着的小男孩。
这男孩儿浑身魔气缠绕，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显得十分空洞，仿佛那被魔族控制的傀儡一般。
“这，大小姐，您？
您为何带回来一个魔物？
您莫不是被魔气侵蚀了？”
见孟伽予牵着男孩儿缓缓走近，众人如临大敌般纷纷后退，刚才的喜悦与激动荡然无存，神木散发光泽，再次撑起灵障。
若是连孟伽予和几位长老都被魔气感染了，那他们今天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只有孟伽然执拗地拉着姐姐的衣袖，噙着泪光，一字一句道：“阿姐，母亲呢？”
孟伽予侧头看她，原本清丽的脸庞上满是血污，肩上的衣衫被划破，伤口深可见骨，黑气缭绕，脖子上有三道伤痕，血液己经干涸，伤口处皮肉外翻，惨不忍睹。
手臂上、腰间、腿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北境清河，第八任大家长，孟庭澜，为修复封印结界，于无妄海陨落。”
“哐当”一声，玄铁长枪砸在冰面上。
“阿姐，你，你开玩笑的吧？”
眼泪潸然而下，孟伽然瞬间有了窒息之感。
这些年无妄海异动频繁，然清河每一次皆能迅速镇压。
八年前那一场动乱，虽未惊动其他几境，却也令不少清河子弟牺牲，最终凤兮长老以身入海，用全部灵力修补封印方止。
那是清河首次以身填缝，彼时孟庭澜远在轩辕山传授灵力，孟伽予亦在闭关。
当时清河由几位长老代管，其中对无妄海研究最深者，便是凤兮长老。
孟庭澜以最快速度赶回，孟伽予亦几乎是即刻结束闭关，却终未能阻止凤兮长老以身殉职。
事后分析，众人惊觉，无妄海封印与灵族灵力几近同源，灵族实乃修补封印之最佳元素。
孟庭澜此次携诸位长老赴无妄海，却将最强的孟伽予留于岸边，令孟伽然在后方支撑，恐怕是抱定必死之决心而去。
她不能让清河后继无人，即便是孟伽予，也必须留于岸边，待她身殒之后，接手清河。
众人见孟伽予神志清白，这才又松了一口气。
“孟清河大义，吾等必然铭记于心，传唱千年，还请诸位节哀。”
轩辕长老作为人族修道者首领，率先表示敬意，垂头默哀片刻。
“只是不知，大小姐为何带回来一个魔物？”
这才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幸存的长老摇摇头，揽着孟伽然往灵障走去。
“伽然，这是大家长的决定，你，你也不要太自责了，这是清河每一任大家长肩上的责任。
未来，清河还要靠你们姐妹二人……先回去休整吧。”
孟伽予深吸一口气，看向手边眼神空洞，身形却又透露倔强的男孩，开口解释道：“他不是魔物，他是灵族。”
“这？
大小姐，这孩子分明全身都散发魔气，看不到半点灵气，怎会是灵族？”
“你们可知，八年前，我族长老凤兮以身入无妄海修补封印之时，己身怀六甲？”
孟伽予有些哽咽，环顾众人。
“这…那也就是说，这孩子出生在无妄海内，遭受了八年的魔气侵袭？”
“那这更留不得了，这小崽子只怕早己被魔族同化，二小姐，您不要犯傻啊！”
众人七嘴八舌，无一人关心这孩子身世凄凉，更无一人感念凤兮长老身怀大义。
多悲凉啊。
“若我说，这孩子，并未被魔气感染呢？”
孟伽予冷冷开口。
“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想把这孩子留下来？
魔族奸诈狡猾，最善蛊惑人心，您怎就确定这小子没有被感染？”
“对啊，大小姐，这太危险了，万一他己经被同化了，这有实体的魔族可比一般魔物可怕多了，万一出了事，您怎么负责？
清河可再没有一位大家长可以牺牲了！”
孟伽予面色一凝，眼神凌厉看向说话那人，寒气西溢。
“你有种，再说一句？”
那人被震慑住，却依旧不服，小声反抗：“我说错了吗？
你把这小崽子杀了不就没事了？”
孟伽予看向一首默不作声的轩辕长老。
“轩辕长老，您是人族前辈，若我敢保证，这孩子绝对没有被魔族同化，你觉得，该当如何？”
轩辕长老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大小姐，孟清河己然身殒，您即将接掌清河成为下一任大家长。
这些年来，清河为护三族安宁，于无妄海死战，伤亡惨重，此等功绩，老夫皆看在眼里，铭记于心。
凤兮长老身为清河之翘楚，以身殉职，老夫不敢、也不能对其孩儿存有恶意，但老夫亦要顾及人族安危……如此，只要大小姐以清河之主的名义立誓，在这孩子魔气尽除之前，不得让他踏出清河半步，永远不得使这孩子对三族产生丝毫威胁，我人族，便不会插手。”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清河钻研魔族多年，未必不能救这孩子一命。
“好。”
孟伽予接着厉声说道：“我孟伽予，以新任清河大家长的名义起誓，在这孩子魔气尽除之前，不会让他踏出清河居半步，更不会让他威胁到我族子民，与他族安危，如有违背，我将亲手斩杀他，并且，身入无妄海，稳固封印。”
不是清河，是大家长所居住的清河居，也不只是人族，而是任何一族。
“大师姐！
三思啊！”
“是啊大师姐，为了一个魔子，不值得！”
“恳请大师姐收回誓言，为清河之未来着想！”
“恳请大师姐收回誓言！”
“住口！”
孟伽予冷呵一声。
“我意己决，此事不容再议，不服者，尽管来战，有本事就从我手中拿走清河大家长之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