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说:“不用了,葬礼的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感谢先生救命之恩,往生堂对吗?
我回家后自会上门答谢。”
尽管墨染的语气己经很克制,但还是难掩怨恨情绪。
钟离沉默不语。
他知道墨染误会他了,以为自己刚刚说的话只是不想涉险的借口。
不过他确实没有义务帮墨染。
墨染知道这一点,更不要说钟离己经救了她的命,但人往往难以保持绝对的理性,尤其是在当下的情况。
墨染忍不住恨这位救命恩人,但克制住自己没有对钟离大喊大叫。
她不让钟离接她这单殡葬生意只是在赌气,说到底这也是合理的拒绝交易,虽然在璃月提供殡葬的,似乎仅有往生堂一家。
钟离心里都清楚,不过没有生气。
墨染在他面前只是个小孩子,墨染的心情他能理解,也不愿去计较。
“那在下就此别过了。”
钟离拱手道别。
墨染默默回礼。
就在钟离准备离去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山林:“钟!
客!
卿!”
钟离脸色大变,抬头看去,只见林中荡起冲天烟尘,宛如有老虎在狂飙。
墨染也被吸引注意力。
烟尘迫近,其中有光点闪烁。
墨染立刻握紧神之眼,做出防御姿态,她不想再依靠钟离了。
但来者没有发起进攻。
烟尘散开,竟是一个头戴方帽子的少女,白皙的脸上渗出汗珠。
刚才的光点是她的虎牙太亮,折射出的光。
少女叉腰而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少女大口喘气,“客人还在等咱们帮忙选坟茔呢。”
“抱歉,在下马上就回去。”
钟离拔腿就走。
“诶,等等!”
少女挡住钟离,钟离怔了一下,很不情愿地站住。
少女笑眯眯地对钟离说:“我亲爱的客卿大人,本堂主过来的时候好像听见这里有位客人急需帮助。”
“呃,堂主真是好耳朵。”
钟离别过头。
少女用手指戳钟离的腰:“钟客卿,客人看起来很失落,你不打算安慰一下她吗?”
钟离看了墨染一眼,低声对少女说:“这位姑娘不打算找往生堂办理业务,咱们快回去选坟茔吧,胡堂主。”
“那可不行!”
少女握紧双拳,“还记得本堂主说过什么嘛?
要用爱感化客人!
用爱!
没感化就是爱意不够浓!
看我的!”
少女跳到墨染面前伸出小手:“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胡桃,往生堂第77代堂主!”
墨染没有握她的手,冷冷地说:“我己经说过,不打算找你们往生堂办葬礼。”
胡桃一点都不生气,收回手说:“客人消消气,我们家客卿虽然有些古板,但人还是很好的,如果他有什么让客人不愉快的地方,就请让他在葬礼上补偿吧!”
墨染皱眉:“钟离先生没有什么不好……等等,什么葬礼?
我说了不找你们办!”
钟离小声说:“胡堂主,我们还是尊重他人意愿比较好。”
胡桃狠狠瞪了钟离一眼,转头微笑对墨染说:“即使客人你不打算让我们治丧,也请接受我们的帮助,让我们送你回璃月吧。
死者为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总不能让令尊大人满身泥土回家吧?”
墨染一下子眼泪涌上来,其实本来就是她故意赌气,没想到胡桃还对她一再忍让,墨染实在没脸再无理取闹,更何况她现在确实需要帮助。
墨染不说话,胡桃“嘿”了一声,对钟离打了个响指。
钟离叹了口气,抬手之间,岩石聚拢为一尊石棺,收敛了墨一石的遗体。
胡桃牵起墨染的手:“走吧客人,棺材就让钟客卿抬,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
钟离无奈地托起石棺。
走到钟离面前时,墨染低着头说:“抱歉,钟离先生,刚才是我不对。”
“无妨,失去至亲的痛苦,在下也略有体会。”
钟离说。
墨染抬头看钟离,那张年轻的脸上透露出无尽的沧桑。
墨染不禁疑惑,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我们正好在替别的客人选坟茔,你也替令尊选一处他喜欢的地方吧。”
胡桃说。
一路上胡桃紧紧拉着墨染的手,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墨染感觉暖暖的。
墨染从小深居简出,一心钻研机关术,没什么朋友。
哥哥墨清涟替家里主持商业,多年来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面,感情也渐渐淡了,二人的交往变得更像是普通朋友。
以前有父亲陪伴,她并不觉得孤独,现在父亲不在了,她才感受到孑然一身的可怕,好像置身雪山之中,要被冻僵了。
此刻,从胡桃手中传来的、小小的温暖,成了墨染抵御寒冷的唯一火苗。
在胡桃和钟离建议下,墨染选择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幽谷,父亲一生奔波于官场的声色犬马之中,现在是时候归于安宁了。
“笑一笑。”
胡桃突然捧住墨染的脸,“让他看到今后你会开心地活下去。”
墨染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可眼泪还是止不住掉下来。
墨染连忙擦掉眼泪。
“当年我父亲走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表情。”
胡桃轻轻地说。
她顿了一会儿,突然露出虎牙笑道:“算了,不说啦!
肚子饿了,现在我们回家吃饭!”
墨染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回城先安顿了石棺,然后首奔万民堂。
“香菱,锅巴,我们来啦!
客卿快点菜,本堂主等不及了!”
胡桃大声吆喝。
钟离拿过菜单,悠悠地说:“万民堂的腌笃鲜用料讲究,做法地道,不可不尝;璃月名菜仙跳墙细软嫩滑,回味悠长,然做工复杂,寻常厨师往往不能得其要领,今日幸得名厨香菱掌勺,自是……我说客卿大人您等一下,”胡桃僵笑着打断钟离,“您点菜确实够体面,但您有没有考虑过您的钱包体不体面呢?”
钟离沉吟片刻,说道:“以普遍理性而言,老板带员工出来吃饭,自然是老板请客。”
“好啊,好,好得很。”
胡桃攥紧了拳头,“那客卿大人,您要不要先考虑一下老板我的钱包体不体面呢?
况且今天又不是海灯节,您这是要点上一桌太牢宴吗?”
墨染赶紧抢着说:“你们帮了我大忙,还是让我来请客吧!
钟离先生,您想点的都可以点。”
钟离脸上露出沉稳的笑容。
但胡桃斩钉截铁地摆手:“你一个小姑娘家,今后要独立生活了,还是把钱留着吧。”
墨染说:“没关系,我家是做军火生意的,不缺钱。”
胡桃和钟离面面相觑,才会想起来还没问过墨染的名字。
胡桃问:“你叫什么名字?”
墨染说:“我叫墨染,我父亲叫墨一石,就是时任天玑星的那个墨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