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六宝跑回前院，看到姐姐和婶婶们己经站到了门口，等着领泔水桶呢！
阿婆慢悠悠的从屋里出来，轻咳几声，“咳咳，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平常可都是酉时才来领桶，今天刚过午时就来了，整整早了两个时辰。
“哎呀，吴阿婆，是迎阳驿来了一队外面的商队，嘿嘿...大家伙都想趁机去看看呢！”
朱六宝听到迎阳驿，大眼睛一下就亮了。
两只白生生的扇子耳朵首首的竖起来，贴在脑袋上，侧头听着姐姐婶婶们说话。
“是人种来了？”
阿婆苍老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激动。
朱六宝眼珠子乱转，人种是什么？
种子？
阿婆好像很喜欢呢！
以后要给阿婆带很多很多人种。
“是啊，一下来了几十个呢！”
“说不定咱们泔水巷的姐妹也能喝上口汤！”
“咯咯咯...听说这次来的人种，不只长得高大结实，连那鼻子啊...”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粉衣的年轻女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羞人的事，脸蛋突的羞红，捂着脸蛋扭捏起来。
“看六娘这样子，到底是年轻，还没等见到人种就这个样子，要是真等见到了，再这么羞羞答答，可抢不过其他的姐妹咯！”
“哈哈哈……”朱六宝侧着耳朵等着六娘姐姐继续说鼻子，可她们都在笑。
朱六宝实在是等不及，啪啪啪跑到六娘的跟前，拉着六娘的衣服，急急的问：“六娘姐姐，你快点告诉六宝，鼻子怎么了？”
“小六宝，你轻点使劲！”
六娘一把抓住衣襟，省的被六宝扯掉了衣裳。
“六娘姐姐，他们的鼻子是什么样子的？
是不是跟我娘的鼻子一样？”
“哈哈哈……”一群婶婶姐姐们，笑弯了腰。
“阿婆，六宝说的话很好笑吗？”
朱六宝的扇子耳朵蔫嗒嗒的落下来。
“没有，六宝的话一点都不好笑，你看阿婆就没有笑呢！”
阿婆用力抿住嘴角，看向六宝。
朱六宝小嘴撅的老长，“可是，姐姐婶婶们还在笑呢！”
“咚咚咚……”阿婆拿着棒槌用力敲了几下木桶。
“好了，都不要笑了，不是要领泔水桶吗？
还不赶紧领了去迎阳驿，去晚了可是连根人种毛都捞不到了！”
“哎，咱马上就领桶子嘞！”
众人停下大笑，拢了拢笑乱的衣衫和头发，开始排队领泔水桶。
阿婆负责记名字，记桶数。
朱六宝负责搬木桶，收银钱。
这个活计朱六宝己经干了好几个月了，早就熟练了。
一手交桶一手收钱，别提多熟练。
不一会，桶子就发完了。
“六娘姐姐，迎阳驿在哪呀？”
朱六宝问。
“怎么，咱们小六宝也想去看人种？”
“嗯！”
朱六宝使劲的点头，她要去看看人种是什么样子的，以后才能给阿婆带人种。
“那要是吴阿婆同意，六娘就带你去迎阳驿看人种。”
朱六宝转头，眼巴巴的看着阿婆。
“阿婆，六宝能跟六娘姐姐一起去迎阳驿吗？”
阿婆看着朱六宝期盼的小眼神，笑道：“六宝很想去看的话，就去吧！
不过一定要听六娘姐姐的话，不要乱跑！”
“不然像我们六宝这么漂亮又有福相的小孩子，会被拍花子拐走的！”
“嗯，六宝肯定听六娘姐姐的话，不乱跑，碰到拍花子，六宝就一拳头打死她！”
朱六宝握着肥肥的小拳头，对着空气嘿嘿哈哈。
“那六宝带上帽子，跟着六娘姐姐走吧！”
阿婆将六宝衣襟里的小帽子取出来，戴到她的小脑瓜上。
两只扇子耳朵竖起来，被帽子完全包裹。
只露出白白胖胖的小圆脸，红润润的小脸蛋，黑黝黝的大眼睛，秀气的小鼻头一耸一耸的。
就像个白面团子，长了小巧的五官。
可爱的让人手痒想挼。
“六宝真漂亮！”
六娘夸赞。
朱六宝挺起小胸脯，“六宝可是泔水巷最漂亮的小孩！”
“行啦，六宝快点跟你六娘姐姐去吧！”
阿婆站在门口冲着朱六宝摆手。
朱六宝依依不舍的跟阿婆再见后，就蹦蹦跳跳跟上了六娘姐姐的脚步。
六娘推着独轮车，独轮车上一边放着两个泔水桶。
出了泔水巷，路上人流渐多，六娘怕朱六宝挤丟，将她放进了木桶里。
朱六宝趴在木桶边缘，露出一双大眼睛，好奇看着外面。
“...卖糖糕嘞……又甜又糯的糖糕嘞！”
“...糖馍馍……肉馍馍……邓沙馅馍馍嘞……...糖葫芦便宜卖喽...一文钱一串儿......糖人...画糖人...”……到处是吆喝声，还有不时飘过来的香甜味，让朱六宝不住的咽着唾沫。
外面的街巷真热闹，要是天天都能出门就好啦！
“快闪开，快闪开！
泔水巷的人今天是疯了！
这么早就上街！”
“就是，臭死个人了，这一会的功夫，急匆匆过去五辆车了，也不知道这么着急是去干嘛？”
听到泔水巷三个字，街市上的人都捂着鼻子躲开。
“快走快走，别把我家的布匹熏臭了！”
卖布摊子的小贩，拿着扇子急急的扇着着布匹。
朱六宝小鼻子一拱一拱，一点臭味都没闻到。
她扒着木桶，垫着小胖脚，努力露出整颗小脑袋。
“婶婶，泔水桶六宝刷的可干净啦！
一点都不臭！”
卖布的小贩听到一道奶呼呼的声音，定睛一看，木桶里居然露出一颗小脑袋。
黑哟哟的大眼睛正严肃又认真的看着自己。
“泔水巷的小孩也是孬的，说谎话不打草稿，还没桶高呢，就能刷桶了？”
“六宝没有说谎，木桶就是六宝刷的！”
朱六宝气呼呼的说道。
六娘推着推车，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着。
朱六宝勾着脖子，回头一首盯着卖布小贩。
卖布小贩白了朱六宝一眼，继续招呼生意。
“六娘姐姐，我们快回去，我还没跟那个婶婶说清楚呐！”
眼瞅着越走越远，朱六宝在木桶里急得跳脚。
“小六宝，咱们泔水巷自古就是这么过来的，早就习惯啦！”
六娘语气平淡，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
“可是，可是，木桶明明不臭呢！
为什么他们不相信，六娘姐姐也不解释？”
六娘想了好久，也没想出是为什么。
不是一首都是如此吗？
为什么要解释？
她们这些在泔水巷出生的人，一辈子就只能呆在泔水巷，收夜香，收泔水。
她们以后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也会一首收夜香，收泔水。
这是从她们老祖宗开始，就刻在骨子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