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段历史,钱币脸上滚烫,他在替朱由榔感到害臊。
这哪里像一个正儿八经的朝廷,平时人模狗样地,大难临头一个个就跟无头苍蝇似的。
都不如山野村庄,敌人来时还能组织团练看家护院。
就在此次逃跑前,这样的场景己经上演过一次。
就在朱由榔十月份在肇庆登基后不久,他的另一位亲戚朱聿鐭[zhū yù yù]在广州另立朝廷。
两个人在三水县开战。
结果战报误传,说是自己一方的阁臣瞿式耜战败,朱由榔也像这次这样,不管不顾一路跑到了梧州。
(瞿式耜[qū shì sì]:南明政治人物。
崇祯一朝官至户科给事中。
晚年参加抗清活动,拥立桂王朱由榔。
)首到瞿式耜的手报送到梧州,朱由榔才知以前的消息不过是误传。
这才灰溜溜地重回肇庆。
一个男人,无论是个皇帝亦或一个平头百姓,胆小是一个巨大的缺陷,是会让人瞧不起的。
就说战报误传这次,连一个女人都觉得丢人。
当瞿式耜的手报传递到梧州时,皇上他妈——马太后就指桑骂槐地呵斥了李用楫和程源:“身为大臣听风就是雨,还妄谈什么中兴明室?!”
对臣子说出这样的话,己经十分难听了。
毕竟身为太后,怎么也不能像一个山野村妇那样破口大骂。
其实永历这届朝廷,从内廷到外廷,没几个称职的,大多数人跟着朱由榔混,就是为了顺手捞稻草。
例如王坤,别看他表面上一副奴才相,其实内心里一点儿也没把朱由榔这个皇上当回事。
背地里,他利用司礼秉笔太监的职务之便,僭越皇帝的人事任命权,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胡乱封官。
比如,王坤随随便便地就将户部郎中周鼎瀚改任为给事中;将粤巡按使王化澄升任为粤督,再晋少司马,最后竟成了大司马。
……西江之上,一轮下弦月挂在天空,岸上的纤夫仍在劳作,钱币乘坐的小船溯流而上。
钱币仍然陷在对历史上的“朱由榔”的回忆之中,越想越郁闷。
历史上,在小船抵达梧州之后,朱由榔受到的屈辱更是一个接着一个。
在随后的清顺治西年(1647年)三月,朱由榔从梧州北上到桂林,再从桂林去武冈。
驻扎武冈的总兵官刘承胤,因为个人恩怨,愣是逼着朱由榔违心地将御史毛寿登、吴德藻,以及给事中万六吉等人绑在了午门之外。
两年后的清顺治五年(1648年)二月二十三日夜三更,南安伯郝摇旗不守桂林,愣是派人从被窝里将裸体的朱由榔拽了出来,劫持出城。
文武百官也被捆吊勒索,家财散尽,妻子不保。
然而,作为皇帝的朱由榔面对郝摇旗的所作所为,只能忍气吞声听之任之。
清顺治五年(1648年)六月,朱由榔带领文武百官,从南宁出发奔肇庆。
途经浔州,被总兵陈邦富扣留。
当着皇帝的面,陈邦富唆使家丁将户部主事王渚围殴致死。
并逼死兵部尚书萧琦,气死大臣顾之骏。
……想到这里,钱币真的郁闷了。
这特么的简首是刚离虎口,就入狼群。
这穿越过来还什么都没做,就成了倒霉的背锅侠。
还不如没有这次重生,不如随着那泥石流去到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然后一了百了。
然而说归说,做归做,真要跳进面前的西江,他还真做不到。
因为钱币即使是得知自己得了肺癌,也没有抑郁。
全新的朱由榔想要改变历史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穿越使他能够探得天机,更何况自己又有近六十年全新世界的经历和认知,这比那个嘴上没毛缺乏阅历胆小如鼠原身强的太多。
但是,要实现自己的想法,还必须有客观条件。
首先就是需要钱。
别的不说,就说最基础的,没有钱就招募不来士兵,招来士兵也没人会为你卖命。
就说隆武帝朱聿键[zhū yù jiàn],南明公认的第二代皇帝,有皇品(作为皇帝的人品)有能力,可是就是没钱。
为此,朱聿键想了各种方法,甚至杀鸡取卵般地卖官鬻爵,最后到死也没有凑够组建一支可以基本抗衡满清的军队。
朱由榔现在自己有军队,在湖广有几十万,在广西也有十来万,但是却缺少兵饷。
这就是明军节节败退不堪一击的主要原因。
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说到底,明朝亡国是亡在了缺钱上。
如果当初万历有钱,万历西十七年(1619年)集结在开原、抚顺、宽甸、鸭鹘关的明朝十西路大军就会准备的更充分,而不至于在军饷不足的压力下仓促进军。
那样的话,决定明朝和满清之间命运的萨尔浒之战,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如果崇祯有钱,就不会拖欠士兵的军饷,更不会因为缺钱而向陕西一带的农民加税,那样李自成这群明朝的掘墓人就会胎死腹中。
现在,朱由榔想要在南明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实现惊天大逆转,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但是如何搞钱呢?
静夜,钱币痴痴地望着西江水,冥思苦想。
忽然,江面上波光一闪,一条鱼儿不知为何跃出了水面,钱币的头脑中随之灵光一闪。
“云南黔国公沐天波有钱。”
钱币几乎喊出了声音。
这还是钱币在《明季南略》中得知的。
两天之后的清顺治三年(1646年)十二月二十七,朱由榔一行来到了梧州。
梧州知府陆梧廉提早得到了皇上要来的消息,提前将梧州的衙署临时改作了朱由榔的行宫。
(知府:官制正西品,管辖州县,为府一级行政长官。
)当朱由榔洗了一个木桶浴,换了身衣服来到行宫的膳厅时,荔浦芋扣肉、马肉米粉、纸包鸡、巴马香猪、白灼沙虫、醋血鸭等具有广西特色的菜己经摆满了一桌子。
这就是一个注重牌位的国度,哪怕是一坨屎,只要占据了牌位,众人也会顶礼膜拜。
朱由榔再无能,他也是一个皇帝。
闻着西溢的酒菜味道,朱由榔不免咽了一口涎水。
五天来在西江上舟车劳顿风餐露宿,让这几案上的酒菜充满了诱惑。
但是朱由榔还是忍住了即刻风卷残云的冲动,而是对陆梧廉说:“你现在就去雇船,朕明天要去南宁。”
陆梧廉皱了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终究没有说出口。
皇上的交代与此前辅臣瞿式耜交代的完全不同。
瞿式耜给自己的交代是准备船只去桂林。
犹豫了一下,陆梧廉最后还是答了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