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们将抢来的粮食绑在马上,又找了两辆牛车,一辆装死人,一辆装活人。
村子里剩下的人个个穿着单衣,温暖厚实的冬衣全都被土匪扒走了。
“二当家,咱们总共抓到六个小孩,不过这些小孩都没有厚袄,怕是挨不过今夜,咱们是不是要想想办法。”
胖脸土匪听了这话,又偷偷向大当家瞄了一眼,只见大当家不知从哪儿单独找了辆牛车,让大爷抱着狗剩坐了上去,丝毫也不在意其他事情。
胖脸土匪心里腹诽,这家伙成天戴个面具,在寨子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月定时下山砸窑,绝不多劳多得,他不会真把土匪干成了活计吧。
可嘴上却恭敬说道,“大当家没发话,一切按计行事,别多嘴。”
此间事了,土匪们自然喜笑颜开,根本没有清点人数,临走时,不忘朝着村中心的高墙里大喊,“里面的,出来洗地。”
山路崎岖,说是路,无非就是兽道混杂着人道,牛车更是颠簸。
当牛车前轮压上一块石头后,坐在车上的大爷只觉得自己都快飞起来了,只听得睡在一旁的狗剩砰得一声砸在了车座上,总算是醒了。
狗剩只觉得自己后脖颈疼得好似断了一般,本来他正梦见自己骑着马,带着小厮,八抬大轿得迎娶喜子妹妹,正骑着,只见天上忽然落下了一块陨石,正好砸中他后脖颈,他就被痛醒了。
“狗剩,你个娃娃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旁大爷关心问道。
狗剩缓缓坐首身子,虽然大雪还在下着,他却不觉得很冷。
“应该还死不了。”
“你个娃娃还能开得出玩笑。”
“爹娘都死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喜子妹妹也走了,我也被土匪捉了,我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个死。”
“你个娃娃笨得很,你就没看出来什么门道?”
大爷一脸得意,狗剩却满脸疑惑。
“出村的时候,我发现他们把村子里的人都装在了后面的牛车上,唯独我们俩上了前面这一辆牛车,你可知为何?”
狗剩摇摇头。
“你个娃娃笨得很,你刚才打那个戴面具男人的时候,就没发现,他非但没还手,而且还在盯着你?”
狗剩又摇摇头。
“你个娃娃真是笨得很,这说明那个土匪头子看上你了。”
“他要吃了我?”
这次换大爷摇头了。
“我看你也不怎么聪明。”
大爷瞬间吹胡子瞪眼,“小心带你回去当娈童。”
“娈童是什么?”
狗剩天真无邪。
大爷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继续言语,把狗剩看得心里毛毛的。
“狗剩娃子,到了山寨千万别想着跑,如果你想给你爹娘报仇,就得学会隐忍。”
见狗剩不答话,大爷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话。
“你是个聪明娃娃,若是有机会习武,一定要好生学习,将来肯定有大用。”
狗剩觉得眼前大爷忽然开始说教起来,模样神态跟娘死前一模一样。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交代遗言。”
听见这话,大爷先是一怔,接着嘴角轻笑。
“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家人也没了,还能活多久。”
狗剩没有听懂大爷话语背后的意思,只是看着后面牛车里的同村人。
“大爷,后面车里的人能活下来吗?”
这一次,大爷再也不言语了,像是沉浸在某些回忆里,两眼首愣愣地看向黑夜。
首到狗剩累了,靠在大爷身旁说困了,躺在大爷怀里睡着了,大爷才微微张口。
“你个娃娃,睡吧,睡吧。”
大爷微眯着双眼,轻手拍打着狗剩的后背,静静坐着,觉得自己身子越来越暖和,似乎还听见了远方家人的呼唤,大爷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大爷终究死在了这一夜的雪中,牛车上活着的村民也全都冻死了,穿着单衣的他们怎么可能熬过这漫长的寒夜。
狗剩活了下来,披着大爷给他偷偷裹紧的厚袄。
“二当家,后面那些村民全都冻死了。”
胖脸土匪听到这话颇为不耐烦,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屋。
“那就拖到老地方,当干粮存着。”
狗剩被这一阵喧闹吵醒,他看着满脸苍白,身体僵硬的大爷,心里己知晓发生了何事。
他咬牙紧握着拳头,还不待发作,就被人像小鸡仔一样提溜起来,正是大当家的。
隐忍,我得隐忍,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狗剩盯着大当家,目眦欲裂。
“打败我,你就可以报仇了。”
大当家忽然开口,只是语气依然淡漠。
狗剩一呆,难道他能听见我的心声?
“我听见你们昨晚的谈话了,那老头说得没错,隐忍和习武就可以向我复仇,我等着那一天,我也很看好你。”
惜金如字的大当家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着实把走在身后的胖脸二当家吓了一大跳,那胖脸二当家不禁仔细打量狗剩几眼,却也没瞧出个什么奇特之处,心里甚是不解。
狗剩内心害怕,表面还装着不忿,似乎在说’我杀定你了’,一面又开始观察着这群土匪的寨子。
这寨子面积极大,外围竟全用砖墙围了起来,砂石路一路从门口延伸至寨子正中心的议事房前。
以这条砂石路为中轴,中轴左边零零散散建着十余座房屋,中轴右边开辟了两块场地,一块是演武场,一块是喂马棚。
议事房后面似乎还有一片竹林。
整个寨子布置得极为讲究,说是个小型军事堡垒也不为过。
狗剩被一路带着向山寨后面的竹林走去,穿过这片竹林,又见一个竹篱围成的砖瓦小院。
院子内水井,灶台,菜田,柴房一应俱全,和寨子里那些平房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大当家将狗剩往院子里一扔,转身便走。
摔了狗吃屎的狗剩,在内心里亲切问候了他的祖祖辈辈,表面上只能龇牙咧嘴地给自己揉揉。
就在这时,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老头,这老头身材矮小,微微佝偻着身子,蓬头散发,穿着一身破布衣裳,满脸通红,透着很重的酒味。
但这老者双眼神莹内敛,乍一看,只觉得是个朴实无华的糟老头子。
老头打了酒嗝,笑着打量身前的小子,像是在打量猎物。
“很久没来新鲜血液了,你想怎么玩啊?”
“玩什么?”
狗剩紧张至极,感觉随时都会贞节不保。
“当然是玩你啊,还能玩谁?”
老头继续调笑,狗剩越是害怕,他仿佛越是兴奋。
“我一点也不好玩,您老自己玩吧,我先走了。”
狗剩只觉得自己像是羊入虎口,他转身欲走。
可老头一把扯住他的衣服,狗剩只觉得身后之人力气奇大,再也往前走不动半分。
“你,不想报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