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的第三年,我的姐姐终于要嫁给我男朋友了。
我妈为了她,硬生生瞒了萧清越三年我的死讯。
临婚前一天。
萧清越接到一个遗物整理的委托订单。
姐姐嘱咐他早点回来。
可她不知道,这单,是三年前的我下的。
1“清越,这婚纱好看吗?”
沙发上的萧清越望着婚纱有些出神,他下意识开口:“粥粥?”
周怡愣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萧清越回过神,对着她浅浅笑了一下。
“嗯,好看。”
周怡转过身脸上表情立马变得阴森。
崭新的婚纱被捏得皱巴巴,“周粥,死了三年还能让他念念不忘,算你有本事。”
我妈上前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注意形象。
她一把拉上换衣帘,低声道:“她都死了你还在乎那些干什么,反正清越现在要娶的是你。”
我站在他们身后,想象着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
这场婚礼,本该属于我。
我跟周怡是同母异父,我妈憎恨我爸,连带着也不喜欢我。
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我曾经乞求过我妈,让她借钱给我看病。
可我妈是怎么说的呢?
“要死就死远点,别碍我们的眼。”
“我巴不得你赶紧死了,跟你爸一样不要脸。”
她说没钱给我治病,可周怡只是轻轻撒了撒娇,她就连夜给她买了台价值不菲的钢琴。
知道我死了,她连尸体都不愿意给我收,叫了个跑腿将我骨灰撒在了河里。
萧清越以为我不愿意结婚跑了,所以,他也恨我。
“清越,过几天我们就要结婚了,你要不要告诉妹妹一声?”
萧清越皱了皱眉,脸上有些不耐烦。
“走了三年都不愿意回来,还找她干什么。”
我努力朝着他挥手,不是的,不是的清越,我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都在的。
可惜他听不见。
周怡靠在萧清越肩膀上,一只手抚上肚子,幸福溢于言表。
“谢谢你,清越,婚纱我很喜欢,孩子,也喜欢。”
她怀孕了,孩子是萧清越的。
我有些忍不住地难过。
他喜欢小孩,我一直都知道,他说想让我给他生个小男子汉,这样就可以两个人一起疼我。
可是,如今他有了孩子,疼爱的人,却不是我。
“嘟嘟~”萧清越的手机响起,他轻吐出一口气,推开周怡接电话。
是一个遗物整理的委托订单。
客服说这单是三年前就下的,萧清越只哦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有很多客户会提前给自己下单做遗物整理,这没什么奇怪的。
我曾经问过萧清越,他一个计算机系高材生,为什么做这个。
他说小时候母亲死了,他整理遗物时,发现那些遗物会告诉自己眼睛看不到的事。
他说遗物整理师是逝者对这个世界划上的最终句号。
所以清越,我对这个世界的句号也选择由你来画上。
“怎么了清越,是有单吗?”
周怡上来轻声问。
萧清越点了点头,“嗯,临时有个单,不能跟你去彩排了,你先去,我整理完就回去。”
周怡很善解人意,拿起包放到周清越手里,轻吻了一下他唇角,“好,那你早点回来。”
她不知道,这一单,是三年前的我为自己下的。
2职业的特殊性让萧清越很少有朋友,他只带了一个助理前往遗物整理的地址。
他在门口做好致悼词,戴好口罩手套进了屋。
我看着这个乱糟糟的房间,灵魂有些颤抖,已经过去三年了,可那些疼痛似乎没减轻丝毫。
助理看到门上抓痕,有些吃惊,“萧哥,门上这些抓痕……”萧清越闻言蹲下来查看,“这些抓痕这么深,死者生前应该是遭受了非人的对待。”
“算了,整理东西吧,这些东西不归我们管。”
助手点了点头,开始了工作。
萧清越环顾了下四周,找到了一个盒子打开,拿起一张卡片。
上面写着“祝自己生日快乐。”
我也很久没来了,飘到他跟前看了看。
这是什么时候的呢,大概是十二岁那年的吧。
爸妈打官司离婚,我站在偌大的法庭上,法官问我,“你愿意跟谁?”
爸爸转过头不看我,妈妈瞪着我威胁我不要跟她。
我吓哭了,跑过去小心翼翼拉着妈妈的裙边问:“妈妈,我可以跟着你吗?”
最后法官以我的意愿为主,把我判给了妈妈。
她着急去给周怡买蛋糕,把我一个人扔在法院门口。
那天下着倾盆的雨,我回家的时候,妈妈在轻声哄睡周怡,因为她害怕打雷。
可她忘了,哪天也是我生日。
我把蛋糕卡片拿起来舔了一口上面残留的蛋糕,对着镜子跟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
好久远的事啊,久远到我想起来都有些头痛。
周清越摩挲了一下那张卡片,拿起另外一个小玩偶,下面有一张被撕烂的日记页。
看到那个小玩偶,我下意识往后退,朝着萧清越大吼。
不要拿它!
不要拿!
我看着那个小玩偶,灵魂被迫想起那段令我发抖的回忆。
考试考了第一,好开心,妈妈说过,谁考第一就可以满足谁一个愿望。
超市门口的那个小玩偶我喜欢了很久。
我笑着说想要那个的时候,她把我的卷子团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妈妈眼神冰冷:“周怡这次考试进步了,这个已经买给她了,下次吧。”
我转头看着周怡得意地朝着我转那个小玩偶,第一次没忍住,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我妈愤怒的声音:“死出去就别回来!”
我哭得死去活来,超市小老板问我原因,他说让我去后面屋里拿一个。
老天啊!
超市后面是魔鬼的窝,他把我折起来,狠狠地刺穿。
我哭着喊着,他也不放开我。
后来跑出来的时候,我一把撕烂了那个小玩偶。
你相信吗,灵魂也会哭,我站在周清越面前,看着他皱眉阅读那页日记。
眼泪连成线穿过日记页滴落到周清越手上。
“呼—”助理听到萧清越叹气,转头问他:“萧哥,怎么了?”
萧清越思索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开口:“她.......似乎……被人侵犯过。”
萧清越继续拿起剩下的日记页。
xx年xx日我的姐姐,带了好多人打我,我很害怕,她说我活该。
xx年xx日姐姐跟妈妈说我不好好学习谈恋爱,妈妈骂我不要脸,可那明明是她的男朋友。
xx年xx日妈妈新交了男朋友,我在睡午觉,他进来了偷摸我,可妈妈却骂我贱人,说我小小年纪就勾引人。
萧清越拿着日记的手逐渐颤抖,好几次他都需要深呼吸才能压抑住自己的心情。
他忍着不适继续整理我的过往。
当他拿起下一个东西时,就再也忍不住了。
3一张附着我名字的重度抑郁症病历单。
萧清越看到我名字的那一刻,瞳孔急速扩张,手不断地颤抖,拿了好几次都没拿起来。
“阿阳,你过来看,是不是……我看错了?”
阿阳闻言放下手中东西走了过来。
“周粥姐?
怎么会......”他同样不相信。
萧清越忙打开手机询问工作室的人下单电话,直到那边人念出他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时,他才确认,这个人就是我。
清越,你终于发现了。
我没丢下你跑,没有不想跟你结婚。
我只是,死了!
萧清越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身的力气,蹲坐在地上,阿阳想扶起来,却被他拒绝了。
他低声道:“阿阳 ,你走吧,后面的我来。”
“萧哥……走!”
阿阳没办法,只能先走了。
我陪坐在萧清越身边,忽然想起,那年夏天 我们也是这样坐在学校的操场上。
我寡言少语,萧清越也是。
两个不爱说话的人在一起,更多的时间都是发呆加沉默。
老师说我们两个真般配,做什么都默契,那是第一次,萧清越朝着我笑。
“你很棒!”
我回他:“你也很棒。”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但所有重要的时刻,我们都选择在对方身边。
萧清越头埋在两腿间,逐渐有了抽泣哽咽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
这到底为什么?”
我在他一旁摸了摸他的脑袋,“铭宇清越,别哭,我会心疼。”
萧清越选择的行业在国内不是很热门,所以工作室一直有些惨淡。
在得知自己生病了的时候,我便给自己下了一单,虽然没什么大用,但我还是想给他添加一点业绩。
我从来都没见过萧清越哭成这样过。
半个小时后,他收拾好心情,站起来继续看。
萧清越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待了两天,他用两天的时间接受了这个我已经死亡的事实。
萧清越面色惨白地蜷缩在地上,手机铃声“嗡——”地响起来。
“喂?
清越,你去哪儿了?”
听着电话里面周怡着急的声音,萧清越的眼神忽然清明了许多。
他支撑着地上坐起来,声音有些冰冷:“我这就来,你等我。”
萧清越带着我的一堆破烂离开了出租屋。
他一只手端着,一只手不断地抚摸盒子,边走边喃喃道:“粥粥,他们欠你的,我帮你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