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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夫人撩人心魂,冷傲少帅拿命宠颜心姜寺峤完结文

初点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然而,早饭吃完,老太太那边派人过来,请大太太去她的院子。大太太不明所以,还是去了。她一进门,瞧见了颜心。颜心身边,还有姜寺峤。大太太在心里冷笑:“这是告状来了?”不想和姜寺峤同房?这可由不得你。你是姜寺峤的媳妇,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哪怕闹到督军夫人跟前去,也是你不占理。大太太想着,气定神闲进了屋子,和老太太寒暄:“姆妈,您早饭用了吗?”老太太破天荒对着她笑了笑:“用过了。”大太太不解。什么事这样开心?正想着,家里其他人陆陆续续来了:大老爷、大少爷少奶奶、二少爷少奶奶,姜云州,甚至章清雅也来了。大太太有了点疑惑:“颜心闹腾什么?她拒绝和丈夫同房,还要全家来评理?”谁来评理,都是颜心的错。姜寺峤必然要去松香院的。只要他去了,大太太就有办法...

主角:颜心姜寺峤   更新:2024-12-11 12: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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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颜心姜寺峤的其他类型小说《娇娇夫人撩人心魂,冷傲少帅拿命宠颜心姜寺峤完结文》,由网络作家“初点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然而,早饭吃完,老太太那边派人过来,请大太太去她的院子。大太太不明所以,还是去了。她一进门,瞧见了颜心。颜心身边,还有姜寺峤。大太太在心里冷笑:“这是告状来了?”不想和姜寺峤同房?这可由不得你。你是姜寺峤的媳妇,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哪怕闹到督军夫人跟前去,也是你不占理。大太太想着,气定神闲进了屋子,和老太太寒暄:“姆妈,您早饭用了吗?”老太太破天荒对着她笑了笑:“用过了。”大太太不解。什么事这样开心?正想着,家里其他人陆陆续续来了:大老爷、大少爷少奶奶、二少爷少奶奶,姜云州,甚至章清雅也来了。大太太有了点疑惑:“颜心闹腾什么?她拒绝和丈夫同房,还要全家来评理?”谁来评理,都是颜心的错。姜寺峤必然要去松香院的。只要他去了,大太太就有办法...

《娇娇夫人撩人心魂,冷傲少帅拿命宠颜心姜寺峤完结文》精彩片段


然而,早饭吃完,老太太那边派人过来,请大太太去她的院子。


大太太不明所以,还是去了。

她一进门,瞧见了颜心。

颜心身边,还有姜寺峤。

大太太在心里冷笑:“这是告状来了?”

不想和姜寺峤同房?

这可由不得你。你是姜寺峤的媳妇,就应该老老实实的。

哪怕闹到督军夫人跟前去,也是你不占理。

大太太想着,气定神闲进了屋子,和老太太寒暄:“姆妈,您早饭用了吗?”

老太太破天荒对着她笑了笑:“用过了。”

大太太不解。

什么事这样开心?

正想着,家里其他人陆陆续续来了:大老爷、大少爷少奶奶、二少爷少奶奶,姜云州,甚至章清雅也来了。

大太太有了点疑惑:“颜心闹腾什么?她拒绝和丈夫同房,还要全家来评理?”

谁来评理,都是颜心的错。

姜寺峤必然要去松香院的。

只要他去了,大太太就有办法对他们俩下手,让颜心赶紧怀孕。

——饭菜是大厨房提供的,大太太可以做手脚。

“……姆妈,这不早不晚的,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大老爷问老太太。

老太太笑逐颜开:“有一桩大喜事!”

大老爷坐正了点:“什么喜事啊?”

“咱们家,要有第一个孙儿辈了!老大,你要做爷爷了。”老太太欢喜说。

众人各有表情。

大少爷、二少爷两个人坐不住了。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很嫉妒,也有点焦躁不安。

大少爷没办法与女人同房,哪怕大少奶奶给他抬了两房漂亮姨太太,他还是不行。

二少爷呢,“雄风威武”,可他从十几岁就鬼混,家里的丫鬟、年轻媳妇,能上手的他都偷过;外面又是频繁眠花宿柳、水旱齐行,掏空了身体。

这两位少爷娶妻多年,又各有妾室,愣是没给家里添一儿半女。

老太太不在乎;大老爷的心思在事业上、女人身上,也懒得多管。

大太太呢,则是巴不得这些庶子“断子绝孙”,家里少些花销。

故而,姜家两位成年的少爷房中无后代,似乎没人注意似的。

直到今天。

老太太欢喜不已,告诉众人,姜家终于要有第四代了。

所有人一起看向颜心。

颜心温柔笑着,不接话,也不露出半分娇羞。

姜寺峤的心,却是狂跳。

他只想着烟兰是佣人,却没想到烟兰怀的,是姜家这一代的长孙。

他要发达了。

他要超过两个哥哥了。

“四嫂,你怀孕了?”老太太说完话,屋子里安静一瞬,第一个开口的,是章清雅。

章清雅虽然故作欢喜,可她语气中带着质问,眼神里的难以置信,非常不合时宜。

大太太看了眼侄女。

颜心扫视了一眼众人,笑了笑:“不是我。我嫁过来就在供菩萨,至今还没有和寺峤圆房。”

姜云州猛然抬头看向她。

大太太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心一个劲儿往下沉。

颜心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说出这番话,不是要大太太的命吗?

姜云州绝望的心,会不会重新燃起希望?

大太太费心娶她,是想要断了姜云州的念头,而不是把她弄到自家,方便姜云州旧情复燃。

大太太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有当场变脸。

“……是烟兰。”颜心笑了笑,“她是个有福气的,就服侍了寺峤几晚,怀上了身孕。”

大老爷有点失望:“一个佣人?”

“不管佣人不佣人,有了子嗣就是大事。我要去祭祖,告诉祖宗这个喜讯。”老太太笑道。

她是真欢喜。

老太太又道:“但愿烟兰开了个好头,往后家中子嗣绵绵。”



姜寺峤很糟糕,颜心也恨他。可不离婚,她永远是一个正室太太,她保全了体面。

颜心活了两世,她很清楚知道,往后的世道笑贫不笑娼,女人们好些都不在乎声望了。

比起那点可悲的身份,还不如实际利益有用——好些名媛去给权贵做妾,都是看开了。

颜心看不开。

她是颜家的少神医,她是祖父用心血栽培的颜氏六小姐。哪怕名声再鸡肋,颜心也得牢牢竖着它。

“……你再说一遍!”景元钊听了她的回答,瞧见她微微沉下去的脸,呼吸都紧了几分,“我告诉过你了,颜菀菀我会处理。”

“我也告诉过你了,我不会离婚。”颜心迎着他的怒气,“我可以,但我需要一块遮羞布,景元钊,我不会离婚的。”

景元钊半晌停下来,从她身上翻了过去,躺在她身边。

他将她抱在怀里,没有进一步。

他不动,颜心微微抬起脸去看他。

他又在她眉心落吻。

“我们不聊这个。”景元钊道,“等我处理好了,我们再说。”

颜心没动。

景元钊又轻轻啄了下她的唇。

他心绪澎湃,话却说得温柔:“珠珠儿,我很喜欢你。”

“嗯。”

“我要你也动情。”他又道,“总有一日,你也喜欢我。”

颜心安静听着。

这个世上,“情”最折磨人。

曾几何时,她失去祖母后,和娘家断绝往来,儿子是她唯一的血亲。

她爱他。

她恪守一个母亲的本分,对儿子教育得当,为他的前途考虑,内心深处很爱他。

她感情太专一、深邃,什么都为儿子着想。

儿子“背叛”她的时候,她才感觉自己搭建了十几年的城池,一瞬间被攻破。

她轰然倒下。

这辈子,颜心不爱任何人。

她会善待自己身边的人,可她再也不想把任何人放在心尖上。

有些人注定是孤独的,只有她自己,没有任何牵绊。

故而除了她自己,也不对任何人上心。

她不要孩子,她也不会去爱上一个男人。

“我不会喜欢你。”颜心慢悠悠吐出一口气,“我永远不会喜欢你。”

景元钊将她抱紧。

他手臂太紧了,几乎要勒得她闭气。

她仍没什么反应。

她呆呆任由他抱着。

“珠珠儿,来日方长。”景元钊的声音,低沉而哀伤,“你可以不喜欢我,就在我身边。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

“是,喜欢并无什么意义。”颜心道。

一道菜吃久了,也会腻。

一段关系,长久而稳定,靠的不是喜欢,而是彼此尊重。

尊重才是爱的基础。

颜心不尊重景元钊,他是个恶徒;景元钊也不尊重颜心,她只是他随意一瞥时瞧见的一朵花,喜欢了就要摘下来,也不管这朵花的死活。

他们俩的关系,也没什么意义。

它虚浮而浅薄。

它可以被任何东西取代。

再过几月,来一个风华绝代的歌女,景元钊许是都想不起颜心是哪一号人了。

要忍耐。

打不过的时候,忍耐是唯一出路。

颜心这么想着,心逐渐沉寂,她睡着了。

景元钊听着她轻微均匀的呼吸,浮躁的心绪也慢慢平静。

他搂抱着她,也睡了。

后半夜的时候,景元钊察觉到颜心推他,他一下子惊醒。

他睡觉很警觉。

颜心却没醒。她只是被他搂抱着,太热,出了满头满脸的汗。



颜心站起身,往角落缩了缩。

景元钊气色不错。

小建中汤对症下药,他两个月不间断的头疼,居然在喝了两天药就差不多好了。

他连续喝了四天,确定头疼痊愈,这才上楼。

“我信了你的话,你才是颜家的小神医。”景元钊说,漆黑眸色深邃。

颜心很想趁机说,“颜菀菀没有医术的,我才有”,挑拨离间一番。

然而,她又没把握,她根本不知道景元钊对颜菀菀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她怕弄巧成拙。

她沉吟一瞬,只是道:“我不是奸细。”

“你不是,已经审出来了。”景元钊笑了笑。

“那我可以回家吗?”颜心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急切。

景元钊那深黑色的眸子一紧,有点不悦。

这么想离开他?

“对,你得问过你丈夫、你婆婆,才能来陪我。”他似才想起来,“真麻烦,现在都是民主政z府了,不是提出婚嫁自由?”

颜心死死攥紧手指。

“……若他们不同意呢?”

“那自然叫他们家破人亡。到时候,你自己跪地求我睡你。”他笑了笑。

瞳仁中,似有阴森森的芒。

颜心腿有点发软。

她到底不是真的十七岁,她知晓世事艰险。

军阀掌权,生杀予夺,还不是全凭他心意?

颜心只是不懂,命运到底和她开了什么样子的玩笑。

为何重生了,她从一种苦难掉入另一种险地?

“我治好了你。”颜心身子轻微发抖,“你不能这样无良。”

景元钊觉得好玩。

他上前搂抱了她。

她挣脱不开,偏开脸。

男人带着烟草味的灼热呼吸,喷在她脸侧,烫得她无处可逃。

景元钊轻轻吮吸了下她耳垂。

颜心耳垂最敏感,她浑身颤抖,拼了命想要躲开。

他早已预料,一手托住她后颈,强迫她转过脸,凑近他的唇。

吻上她,淡淡乌药的清香,这是她的气息,令他上瘾。

景元钊像是在路边随意走路,突然见到了一颗价值连城的明珠。

此刻捧在掌心,爱不释手。

他吻着,唇在她面颊游曳,又吻她精致下颌、纤细雪颈。

雪颈太嫩,柔软微凉,景元钊在这一瞬间,恨不能吃了她。

他牙齿,不轻不重在她雪颈摩挲,微微用了点力气,留下一个很清晰的牙印。

松开时,她不知是动情还是生气,雪色面孔发红。

红潮之下,那张脸越发绮靡。

颜心的眼睛很水灵,而饱满的樱桃唇,唇角是天然上翘的。

故而她哪怕面无表情,静静看着他,那双眼水盈盈的,也是似笑非笑,像在勾搭人。

天生的妖精。

景元钊的学识不太够,他只能想到“妖媚天成”这四个字,太适合颜心了。

她丈夫,肯定没日没夜想死在她身上。

景元钊想到这里,心口一窒,竟有点不太高兴。

一想到她回去,夜晚红账内,她衣衫剥落时,另一个男人宽大手掌握住她的细腰,景元钊不由冒火。

“颜心,陪我三个月,你又不亏。”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三个月后,你就是官太太了,你丈夫会发达的。”

颜心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衬衫。

她的颤抖更强烈。

她想要姜寺峤死,而不是用自己的身体去给他换高位。

她是堂堂正正的颜家嫡小姐,不是风尘女。

“我不愿意。”她扬起脸,“我不愿意做官太太,我也不想跟你。少帅,你杀了我。”

这句话说出口,她释然了。

不如死了。

反正已经死了一回,活着到底图什么呢?

她没有快乐过一天。

这世上,除了祖父母,再也无人珍重她。

人活着,得有尊严,她颜心靠医术赚钱、赚体面,她活得很光彩,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娼妓?

“你杀了我吧。”颜心重复,“杀人对于你而言,家常便饭。我活着,我就不愿意跟你。”

景元钊的眸色发紧。

他冷冷一笑,将她推开。

“不识好歹。”他看着她,“一个女人,别太高看自己。”

“是,我低贱。可低贱的人,也不愿意落成娼。”颜心说,“我宁可清清白白去死。”

景元钊顿时感觉很扫兴。

浓艳娇滴的小少妇,的确可爱,似一块香醇的肉,令人垂涎。

但讲起了贞洁烈女、谈起了清白,顿时变得索然无味,比馊饭还要叫人倒胃口。

景元钊什么女人没有?

他随意释放一点善意,那些女人拼了命扑向他。

他犯得着看一个女人在他面前竖贞洁牌坊?

“回去吧。”景元钊道。

他先出去了。

他还没吃到,小点心变成了硬石头,多少有点令人不爽。

他的副官长送颜心回家。

“去颜公馆。”颜心说。

副官长白白净净的,笑呵呵:“好。我认识路。”

这位副官长叫唐白,他是景元钊乳娘的儿子,一直跟在景元钊身边。

景元钊成了督军,副官长唐白就是军政z府的总参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颜心结识了他太太,时常出入他府邸。

唐太太对颜心特别好,是颜心唯一的朋友。

颜心那时候还想,要是自己的药铺实在保不住,她去求唐太太。可惜,尚未来得及,她就被亲儿子气死了。

颜心多看了他两眼。

副官长笑了笑:“颜小姐是哪里人?”

“就是宜城人。”颜心道,又纠正他,“副官长,我是姜家的四少奶奶。”

副官长没反驳,又问她:“四少奶奶,你在广城生活过吗?”

颜心微愣。

颜菀菀和景元钊是在广城结缘的,为什么要也问她去没去过广城?

她没有去过。

祖父送回广城原籍安葬,颜心一直很想去他坟头上柱香。

但她几个月前生了一场病,病得挺严重。病中很多记忆都模模糊糊的,就没有去成。

“没有。”颜心如实回答。

副官长转颐看了眼她,有点失望。

她应该不是少帅要找的那个“阿云”。

少帅自己也说不像,因为颜心肤白胜雪,而少帅视力模糊时候看到的“阿云”,皮肤黝黑。

“四少奶奶,你为什么很喜欢用乌药?”副官长又问。

颜心想到在牢房里,景元钊初次见面就吻她,因为她呼吸里有乌药清香。

“乌药有很多好处。”颜心道,“我没有特别喜欢,只是那天凑巧用了药粉刷牙。”

副官长不再问什么。

颜心在颜公馆东南角门下了车,小跑着敲门。

守门的婆子,是祖母的人,见状微讶。

“孙妈,我……”

婆子拉了她进来,冲她嘘了声:“快进去。”

颜心一低头,快步进了角门。

穿过一小院落,她去了祖母的正院。

祖母跪在佛前。

瞧见她回来,祖母舒了口气,眼中担忧浓郁渐渐化开:“你这孩子!”

“祖母,我……我遇到了一点事。”

“回来就好。”祖母握紧她的手,“姜家来寻你,我说你受了委屈,留在娘家陪我念佛。”

颜心心中感激不已。

她消失了整整四天。

“姜家没有再来?”

“没有。”祖母意味深长,“珠珠儿,这户人家,到底是什么人家?怎么不像你姆妈口中那么好?”

颜心在这个瞬间,很想把什么都告诉祖母。

告诉祖母,她继母是如何哄骗她,又是如何联合姜太太,设计姜寺峤毁了她清誉,威逼她嫁给一个庶子。

但不能。

祖母会气死,老人家身体很不好,多年不管事了。

命运,要自己去争。

颜心要自己去斗。

她要让害过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娶她进门容易。姜家不脱一层皮,她是不会走的。

“姜家,还可以的。”颜心道,“祖母,我能过好,您放心吧。”

我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仁慈了。


她心中一紧。

汽车在华夏是时髦玩意儿,宜城不到二十辆,一半在军政府、一半在青帮大佬手里。

而颜心昨晚才叫人打了青帮堂主的儿子。

待她看到推开车门下来的男人,紧紧提着的心,这才放松了几分。

景元钊下了汽车。

男人穿着铁灰色军装,衣衫整整齐齐,军服衬衫的纽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军装上衣有绥带,金属的装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衬托之下,他那双眸深邃漆黑。

他冲颜心笑,左颊深深酒窝,这让他的笑容格外英俊。

颜心一顿。

景元钊靠近,双手撑住黄包车的边沿:“妹妹,好巧遇到了你。我请你喝咖啡。”

“不用了大哥,我有点忙。”颜心说。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速略快。

景元钊已经动手,将她从黄包车上拉了下来。

颜心没反抗。

反抗无用。

她只是道:“等一下,我的女佣在后面,我让她先回去,还要给她车钱。”

半夏的黄包车稍后而至。

颜心掏了钱给她,又说:“我没回去,就不要开院门。”

“小姐……”半夏往那边瞥了眼,看到了威严的军官,脸色有点发白,“您不会有事吧?”

“我没事。”颜心道。

半夏点头。

颜心付了车钱,转而上了景元钊的汽车。

和以往不同,这次他没有抱她,也没有吻她。

汽车平平稳稳开出去。

渐渐的,走出了城门,外面的黄土路坑洼不平。

颜心终于忍不住:“大哥不是说请我喝咖啡吗?去哪里喝?”

“跑马场。”景元钊道,“会骑马吗?”

颜心点头:“会。”

以前盛柔贞就很爱骑马。她自己有个跑马场,好像是督军夫人给她的陪嫁,她经营得不错。

颜心时常要被她带着去玩。

每次在马背上飞奔,能暂时忘记生活中的苦,颜心很喜欢骑马。

景元钊却略感意外:“你好像什么都会点。颜心,我似乎看错了你。”

颜心从记忆里回神,淡淡道:“你现在后悔轻待我了吗?”

景元钊笑:“我何时轻待你?我是很喜欢你。”

这话,极其无聊。

颜心的心中是一片死水,她没有少女情怀,听了这话只觉得烦。

她无法逃开他。

“……昨晚姜公馆闹的事,我听说了。”景元钊突然说。

颜心没打算告状,她平平淡淡:“没什么大事。”

“对不起,颜心。”景元钊语气认真,近乎谦卑。

颜心微愣。

高高在上的少帅,什么时候用这种口吻和她说话?

为什么要道歉,而且是真的满怀愧疚?

“……那天我在气头上,就去找了姜知衡。我的本意,是他们能说服你,甚至哀求你。

这样,你在姜家会更好过,至少公婆都得捧着你。我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拿捏你。”景元钊道。

颜心静静听着,身子在一点点发冷。

她竟不知是这个内幕,还以为只是章清雅要害她。

“我早上找了姜知衡,抽了他一鞭子。他妈的,居然敢动老子的女人,还想泼你脏水。”景元钊道。

他一想到姜家那些行径,想到那个胖子居然可能会轻薄到颜心,景元钊就很想杀人。

他从来没想过害颜心。

他觊觎她,对她的身子垂涎不已,却没想过驯服她,让她毫无尊严跪在他面前。

所以,他一直不曾用强。再三试探,让她自己情愿。

哪怕不那么甘心,到底要她同意,景元钊才会睡她。

他想得到她,想得发疯,都没有用腌臜手段对付她。

万万没想到,姜家居然如此做了,景元钊气炸。

“原来是他们想要拿捏我。”颜心淡淡,“怪不得了。”


淡紫色很挑人,素面料子更难驾驭,可穿在她身上,像一段晚霞萦绕她周身。


她美得有了点缥缈仙气。

颜菀菀和骆竹都被颜心惊艳到了,站在那里,脸色忽变。

“姆妈,是她!”颜菀菀的手,死死捏住了她母亲的胳膊,“姆妈,那个妖精又出来害人!”

景元钊上次看颜心,就看得入迷;今天再看到这样的颜心,估计眼珠子都拔不出来了。

颜菀菀再怎么打扮,都没颜心这种风情。

颜心长得实在很浓艳,稍有不慎,会流于轻佻。

可她性格贞静温婉,让她那张艳情的脸,添了几抹冷意,减轻了那点勾魂夺魄的艳。

“冷静点!”骆竹低声警告女儿,“女人不需要长得那么漂亮。你呀,还是太年幼了,只知道看表面。”

颜心往里走。

景元钊出来迎接她。

他穿着西式的衬衫长裤。因他肤色深、肩膀宽,一身时髦洋装穿在他身上,也掩不住军官威武的气势。

“钊哥!”颜菀菀突然喊了声。

骆竹没防备,想阻拦已经来不及。她只得赶紧露出微笑,和颜菀菀往前走。

景元钊回头。

他看了眼颜菀菀的方向,但很快收回视线,带着颜心往里走。

颜菀菀走到了门口的第一个岗哨,就被扛枪的副官阻拦了。

“我是少帅的未婚妻。”颜菀菀道,“我可以进去吗?”

“需要请柬,小姐。”副官道。

颜菀菀:“我忘记了带。你去告诉少帅一声,就说颜家七小姐来了。”

副官没敢犹豫,道是。

他小跑着进去了。

片刻后,副官出来。

景元钊这次没出来迎接。

颜菀菀有点不太高兴。她和她母亲一起来的,景元钊没邀请她们,已经很失礼,为什么不出来迎迎?

她微微沉脸,语气不善,有点委屈又有点傲气:“我可以进去了吧?”

副官却挡住路:“抱歉颜小姐,少帅说今日没请您。您请回。”

颜菀菀愣在原地。

骆竹也愕然。

颜菀菀如堕冰窖。

宾客们陆陆续续进门,有人认出了她。

“那个好像是少帅的未婚妻。”

“怎么站门口?”

骆竹回神,当机立断拉了颜菀菀赶紧离开。

颜菀菀呆呆的,直到走出这条街,她才似回神,愣愣问骆竹:“姆妈,他不让我们进去?”

“他居然不让我进去!”

“姆妈,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激动。

骆竹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街上三两行人,有些好奇看过来。

骆竹将她拉到了一家店铺的屋檐阴影处。

颜菀菀咧开嘴要哭。

“不许哭!”骆竹低声呵斥。

“姆妈,我受尽了委屈,你为什么还要打我?”颜菀菀低泣道,“我是不是完了?我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未婚妻,他一点体面也不给我!”

骆竹的心口,也在发凉。

不仅仅颜菀菀在场,她这个准丈母娘也在。

景元钊已经瞧见了她们,竟是让副官直接讲她们俩赶走。

这说明了很多问题。

要么是景元钊怀疑广城的事了,他可能拿到了证据;要么就是他改了主意,不想用婚姻来报恩。

骆竹一样心慌,却必须稳定下来。

若方寸大乱,会出更多的错。

“不要急。”骆竹轻轻替她擦泪,“督军到底没邀请咱们,进去了反而尴尬。”

“可……”

可你在家不是这样说的。

骆竹继续道:“咱们先回去,往后的日子还长。景家已经议亲了,聘礼都下了,你必定是景家的大少奶奶,将来的督军夫人!”

颜菀菀看着她母亲凶狠又坚毅的目光,点点头:“我必定是!”



“买高卖高,越是价格离谱,越是有市场。现在降价了,大家都观望。可惜了。”颜心说。


翌日晌午,又有两邮轮黄连到了宜城。

黄连由一块银元变成了八分。

傍晚,就是五分。

所有人都折了一半。

“有人要喝药自杀。”白霜告诉颜心。

颜心:“现在卖,收回一半本钱,也不至于死。”

但到了这个时候,哪怕你想脱手,也没人会大量买进了。

一个药铺,一年买几十斤黄连,才是正常市场。

百斤、千斤,都是炒出来的。

颜心安安静静等待着。

一个月后,黄连市场彻底毁灭了。

正如前世那样,无人问津,钱变成了堆积在库房的废弃物。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很多人都中了点暑气。

黄连虽然清热解毒,可它药性比较猛,又大寒,大夫轻易不敢给病人开;而解暑气最好的药,是土藿香。

“没有土藿香,怎么开药?去买。”

“没得买?”

“颜家六小姐不是收了土藿香吗?之前大家买黄连的时候。”

因为稀缺,土藿香的价格上涨。

有人又想去炒土藿香,像炒黄连那样。

可土藿香不是广而种植的,没有就是真没有了,附近几省都没有,花钱都买不到。

颜心的人,早已买光。

不仅仅宜城的人要找她买,现在附近城镇的药行,也要叫她进货。

一时间,土藿香的价格翻了四倍。

饶是如此,还是很多人抢,因为药铺缺药,毁掉的是自家口碑。

这个季节,必须要有土藿香。

短短时间,颜心囤积的土藿香全部卖光了。

她的一万银元,变成了四万银元。

三万的纯利润,颜心拿出一成给张逢春;又给二掌柜三百银元;每个小伙计、学徒八十银元。

二掌柜一个月薪水是五块银元,小伙计一块二;学徒没有薪水,还得帮衬干活。

众人拿到了少东家的打赏,全部感激涕零。

在二掌柜的带头下,十几个人跪下,给颜心磕了三个响头。

有个小伙计甚至哭了。

颜心也有点动容。

她跟他们说:“你们跟着我,只要忠心耿耿,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又说,“大掌柜周冉生不服我,又总在账面上做手脚。我想要辞退他。如果你们有谁知道内幕,告诉我。”

两个学徒站出来,告诉颜心说,大掌柜的确手脚不干净。

二掌柜欲言又止。

他犹豫了一个晚上,才告诉颜心:“小姐,我偷偷藏了一个账本。”

颜心接了过来。

二掌柜又说:“我不是故意背叛……”

“我才是东家,你这种行为不叫背叛,而是叫忠诚。”颜心肯定说,“半夏,再拿一百银元。”

二掌柜喜极而泣。

就这样,颜心拿到了周冉生贪墨钱财的证据,直接去警备厅告了他。

账本递上去,周冉生被抓了起来,颜心趁机解雇他。

她提拔张逢春做大掌柜。

二掌柜、伙计和学徒们,这段日子都跟着张逢春走南闯北,对他这个人的医术很赞服。

他又是少东家信任的人,自然人人都服他。

药铺重新开业了。

颜心忙着收拾周冉生、邀买人心,却不知道她的事迹,再次传遍了宜城。

“她才是少神医吧?这份智慧,实属罕见。”

“大家都买黄连,只她买土藿香。所有人赔了,她赚了。”

“去问问她,下次什么药值钱。她可真厉害。”

“颜家的少神医,是能起死回生的。应该不是那位七小姐,而是这位六小姐吧?”

颜心也没想到,她居然靠炒土藿香,让同行开始相信,她才是颜家的少神医。



“阿钊身边,的确没有郭袁的位置,他得另做打算。”总参谋说。

“所以他上蹦下蹿,用心不纯!督军是觉得无伤大雅,睁只眼闭只眼。他若再过线,督军不会容他。

我要是督军,有这么个下属在我两个儿子间挑挑拣拣的,弄得他们兄弟失和,我会先毙了他。”陆夫人道。

总参谋笑:“夫人该做个参谋长。”

陆夫人:“……”

话说到这里,有点说多了。

陆夫人再次提到颜心。

“应该让陆芃和陆菁多跟四少奶奶走动。”陆夫人说,“她有这样的本事,教陆芃陆菁一鳞半爪,都够用了。”

陆总参谋:“你往后多跟她往来,时常请她到家里来。这个小女子,前途不可限量。”

陆夫人点点头。

这一夜,很多人无眠。

颜心回到松香院,更衣洗澡,已经深夜了。

她睡不着,搬了藤椅在屋檐下半躺着,拿景元钊送给她的那把小小玉竹折扇打风。

女佣桑枝走过来,低声说:“小姐,我替您扇风。”

颜心闭目养神,想着心事,摇摇头:“去睡吧,你今天累了一整天,明日还要当值。”

桑枝:“我不累,陪您说说话。”

颜心没什么想说的。

她很平静。

她心中有道坎。祖父那些教导,深深刻在她骨头上。

她每次对付旁人,手段不肯松懈半分。可心底发怯,总感觉自己在辜负祖父,违背他的意愿。

现在,颜心终于有了底气。

祖父一生行医,救的性命,可能也就上百人。

而颜心,一晚上救了三百人命,她提前把祖父交代给她的“仁慈”做完了。

她内在的想法,和她现在的处境,倏然因这件事而平衡。

颜心彻底放下了包袱。

“桑枝,我有点开心。”颜心的目光,穿过屋檐,望向盛夏的夜穹。

一轮明月,悬挂在远处的树梢,将银色月华洒向庭院。

庭院的花草树木,都沐浴在这样的琼华里,安宁又静谧。

重生以来,颜心第一次觉得高兴。

发自内心的愉悦。

她把自己内在逻辑的头绪,终于理顺了。

“开心就好,小姐。”桑枝笑道。

程嫂、冯妈、半夏和白霜,陆陆续续也起床,围在她身边。

她还有这么多人。

她不知冯妈和桑枝的秉性,也不知白霜的忠诚,但她相信她们对她很好;而程嫂和半夏,是她的至亲,不是血脉亲人却胜似亲人。

她有了很多的温暖。

“今晚月色好。”颜心说,“我好久没见过这样好的月。”

“快要立秋了,夜里逐渐凉快了。”程嫂笑道。

颜心猛然睁开微微睐着的双眼。

“什么时候立秋?”她问得很急。

程嫂被她吓一跳:“二十四立秋。”

颜心:“……”

没几天了。

她记得景元钊说,让她立秋之后去陪他。

她为了摆脱他,答应了,只是一拖再拖。

“我算不算救了他的命?”颜心自问,“能否和他谈条件,让他放过我?”

若景元钊非不信她,她也没机会表现。

她跑去嚷嚷有埋伏,景督军只当她神志不清。

哪怕景元钊力挺她,景督军当时也不太相信;另一个师长,更是说了好些风凉话。

不算她救景元钊,而是景元钊给了她一个表现机会。

颜心咬住唇。

“……弄一碗小馄饨吃?”半夏突然说。

颜心回神:“这么晚?”

“厨房还烧火,预备着大老爷的宵夜。”半夏道。

颜心:“拿点钱去厨房,让厨子给我们下六碗。”

半夏道好。

冯妈和她一起去了。

很快,她们端了小馄饨回来。

几个人围坐着吃了鲜美的小馄饨,胃中饱足。

颜心沾了牙粉刷牙,重新洗了脸,这会真困了。


“要是养得起车夫,我会娶你吗?我早就娶表妹了。”

颜心的丈夫姜寺峤,开玩笑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颜心记了一辈子。

她是丈夫无奈之下的选择。

她永远不配得到最好的。

颜心为了和他过好日子,他让她卖掉自己最重要的陪嫁——祖父专门留给她的一间药铺,她也咬牙卖了。

黄包车盛行时,各个房头都有了自己的车和车夫。

她也想雇一个人,这样出入方便。

姜寺峤就说了这句话:“要是养得起车夫,我会娶你吗?我早就娶表妹了。”

言外之意:不是我没本事又没钱,而是你不配。

颜心当时怔了怔。

没过多久,表妹出国留学了。

颜心有一笔款子,大嫂建议她买股票,她不敢,让姜寺峤拿到汇丰银行去存起来。

三年后,颜心的儿子生病,她想要取出,才知道姜寺峤早把这笔钱寄给了在国外留学的表妹。

他说:“她一个人在国外很辛苦,我只是想让她过得好点。”

儿子在医院,生死未卜,颜心没心思和他闹,又当掉了自己的一套翡翠首饰,凑齐了西医院的昂贵医药费。

半个月后,儿子顺利出院,姜寺峤还说:“妇人家,大惊小怪的。小孩熬几贴药吃吃就好,亏你出身医药世家。”

怪她浪费了那么多钱。

颜心起了离婚的念头。

民国初年,离婚是个时髦事。但即使离婚了,她也带不走儿子。

儿子姓姜,姜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而姜家轻视四房,无人可托付。

让她和儿子母子分离,她做不到。

她咬牙忍着,用自己的嫁妆盘了一个新的药铺,打算从头做起。

所有人都嘲笑她。

姜寺峤更是和她急眼,说她糟蹋钱。

颜心铁了心要把药铺做起来。

她医术好,制药更是一绝,她是医药世家的六小姐。

哪怕到了民国初年,很多人反中医,都要夸一句“颜家的药好使”。

那几年,颜心真是累疯了。

她太累,又流产了两次,才三十出头就生了皱纹。

她把新的药铺做出了名堂,有了点名气,也赚到了钱,甚至结交了一个权贵夫人。

姜家终于高看了她一眼。

因为她忙、她流产,姜寺峤借口考虑子嗣,娶了两个姨太太,生了好几个孩子,继续花颜心的钱。

这个时候,表妹回国了。

留洋回来的千金,美艳端方,很快嫁给了大总统做续弦,贵不可言。

表妹居然能做总统夫人。

她把颜心比得又老又土。

姜寺峤看着表妹,目光痴迷:“她很有学识。只有她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嫁入总统府。”

颜心:“没有我的那笔钱,她也念不成书,沾不上这学识。”

姜寺峤恼羞成怒,甩袖而去。

表妹大概很不喜欢颜心,到颜心的药铺看了一圈,就说:“中医中药应该被废除的,这铺子还是关了吧。”

她给姜寺峤找了个新的差事,在总统府担任幕僚,薪水很不错。

姜家以她为荣。

姜寺峤更是感激涕零。

他直言不讳对颜心说:“你只比表妹大一岁,她看上去还是妙龄女郎,你已经像个老太婆了。”

颜心:“我像老太婆,是为了谁操劳的?”

“都是你自己要累,没人求你。”姜寺峤很不高兴。

颜心没有继续吵。

的确没人求她,但谁给她钱?

姜寺峤只是姜家庶子。

别说姜家已经落魄得厉害,哪怕姜家依旧发达,账房上也不会给姜寺峤太多。

颜心更是别想从姜寺峤手里拿一分。

她不赚钱,陪嫁吃光了,等着饿死,还是去乞讨?

后来,表妹又说:“你们是我娘家,现在我办的报社,领头反中医,我不能自打脸。四嫂的药铺关了。”

姜家和姜寺峤用儿子勒令颜心,必须关掉药铺。

颜心死也不从,就闹腾了起来。

那年,她儿子已经十五岁了。

儿子站在她面前,像个大人一样复述他奶奶的话:“姆妈,阿爸有了好前途,将来你会享福的。把药铺关了,别拖累我们。”

没有这间药铺,姜寺峤连病都不肯给儿子治。

反过来,儿子却还是跟姜家的人一条心。

颜心的药铺,是表妹贵妇裙子上的污点,她就必须被除掉。

她这间药铺、她结交的人脉,帮了姜家多少次,又给了婆家多少钱,已经没人记得。

姜寺峤这个庶子,能和兄弟们平起平坐,甚至也能坐上小轿车,都是她的功劳。

可没人看见。

她的付出,都是应该的。

她永远都是备选的。

颜心气得病倒了。

她这一生,从被迫嫁给姜寺峤开始,就错了。

“我死也不会卖掉药铺,你们全部死了这条心。”颜心大声咆哮。

她的性格内秀安静,坚毅忍耐,头一回如此气急败坏。

她儿子却说:“姆妈,你哪怕不考虑阿爸的前途,也想想我。是总统府干事的儿子体面,还是小药铺老板的儿子体面?”

十五岁的儿子,已经如此现实了。

他习惯了母亲的付出,丝毫不考虑母亲的前途和未来。

他母亲才三十五岁,在他眼里就该坐在家里等死,毫无价值了。

他和他父亲的前途,才有意义。

“我真后悔,我不该生你。”颜心低声道。

儿子却说:“姨母、表姑都嫁得很好,偏偏你嫁给一个庶子,阿爸毫无用处。姆妈,我也后悔在你肚子里出生。”

字字诛心。

才十五岁的孩子,说得出如此刻薄的话。

颜心一口气没上来,昏死了过去。

她恨姜寺峤,恨姜家所有人,也恨表妹章清雅。

但她早有心理准备。

唯独没想到,给她致命一击的,是她视若珍宝的儿子。

这些年,她慎重对待他的教育,自认为毫无失职。

可能,儿子天性就有姜寺峤的自私、恶毒,以及贪慕虚荣吧。

颜心倒下,心如刀绞。

她再次睁开眼时,却瞧见了更年轻的姜寺峤。

姜寺峤一直很好看,哪怕到了中年,也是首屈一指的美男子,何况青春年少的他。

他有双漂亮的丹凤眼,高鼻薄z唇,肤色白而净。那眸子,似点漆般,能把少女的心看得融化。

“没事吧?”他眼中的关切,虚浮而浅薄,“怎么好好就晕倒了?”

颜心定定看着他。

她四十的丈夫,为什么看上去才十八九岁?


他开始和她议亲。

而后,他遇到了颜心。

幽暗的牢房,她抬起眼,眼神颤颤的,可神色努力维持镇定。光线太淡了,模模糊糊中,他仿佛瞧见了那天晚霞沐浴中的阿云。

颜心说话的节奏,也隐约有阿云说话时的语态。

她伸手揉按他小腹,景元钊蹭地起了一身火。

她开口说话,淡淡乌药香。

这一切,都令他神往,像把他拉回了那个傍晚。

那天,在颜心看来,他很突然吻住她,轻浮油滑;对他而言,却是向往已久,感情堆积得太满,瞬间破堤倾泻 。

也是那天开始,景元钊隐隐后悔,他不该答应颜菀菀的要求。

他明明可以用钱打发她。

再后来,颜心成为他义妹,他更后悔。他其实也可以认颜菀菀做义妹的,一样很体面。

景元钊从未遇到令他心动的人,故而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现在,他想要反悔,扭转这个局面。

颜菀菀如果愿意退亲,他可以提携她父亲,给予她一笔丰厚钱财,足够他们全家衣食无忧一辈子的。

若她不愿意……

那就杀了她。

“景元钊。”颜心叫他。

他回神:“什么?”

“你会放过我吗?”她问。

景元钊用力搂了她:“傻话。”

“那么,我们今晚开始,行吗?”她又问。

景元钊反而有点懵:“开始什么?”

“你说,让我陪你三个月。”颜心淡淡说,“你既不肯放手,我也没本事逃开。我们今晚开始。景元钊,今天立秋了。”

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但愿这场噩梦,三个月后可以醒来,她平平静静过她的日子。

车子到了别馆,景元钊带着她往里走。

他牵着她的手。

手指紧紧扣住她的,似牢牢将她箍在他掌心,令她无处可逃。

别馆的客厅放了冰,阴凉舒适。

景元钊一进门,解开衣衫的纽扣,喊佣人:“拿冰湃的汽水来。”

很快,佣人端了汽水。

颜心的是橘子味,甜丝丝,又凉。

她着实热,又渴,拿起来喝了小半瓶。

景元钊则一口气灌了一瓶。

他想起什么,转身进了一个房间。

很快,他从房间出来,拿了一束新鲜欲滴的玫瑰。

红玫瑰娇嫩,开得丰神凛冽,有淡淡花香。

“还没坏。”他将它递给颜心,“送给你。”

颜心微愣:“哪来的?”

景元钊挨着她坐,仰靠进沙发里,将长腿搭在茶几上。

他身姿舒展而放松:“新开的歌舞厅,让我去捧场。他们搞的花样,弄来最新鲜的玫瑰。”

又告诉颜心,“客人买了送给歌女,你猜多少钱一支?”

颜心不怎么出入歌舞厅,只偶然听人说过。

“五百大洋一支?”

景元钊微愣。

继而他哈哈笑起来:“珠珠儿,你比我纨绔。”

颜心:“……”

“一百大洋一支,我听到后吓一跳,说他们抢钱。周君望告诉我,有些客人一晚上买好几百支,专门捧歌星。”景元钊说。

又说颜心,“五百大洋一支,你真敢猜。”

颜心:“……”

这是她在报纸上读来的。

再过十几年,有个红极一时的歌星,大总统都给她捧场。

俱乐部提供三种玫瑰,红黄白,都是用飞机从国外运回来的。

红玫瑰最便宜,五百大洋一支;白玫瑰一千。

那个红歌星,一晚上能收几百支。

——颜心从花边小报上看到过,当时也觉得震惊。

“玫瑰只是一种噱头,还是花钱捧人。”颜心说。

她看着这些玫瑰,一共八支,每一朵都饱满鲜艳,心情似乎好了点。

她问:“你也是一百大洋一支买的吗?”

“不是,从周君望那里抢的。”景元钊道。


她穿上后,坐在床上,百无聊赖。


景元钊没进来,床头柜上有两本书,是她上次被掳到这里的时候,女佣送给她的。

颜心翻开,打发时间,景元钊进来了。

他也洗了澡,换了睡衣。

颜心的手,轻轻抓住书本边缘。

景元钊走过来,坐到她身边的床沿,轻轻吻她的面颊。

颜心躲开:“景元钊,我们先说好。三个月期限,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反悔。”

景元钊将她搂住。

他牢牢抱住她,将她按揉到他的怀抱里。

“珠珠儿,我们不从今天开始。”他低喃。

颜心微愣。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愿意三个月,我想和你有很长的光阴。”他道,“珠珠儿,等你愿意跟我那天,我们再开始。”

蛩吟阵阵,蝉鸣不息,晚夏的夜不安静。

颜心的心,也很喧嚣。

床头摆放着那八支红玫瑰,娇艳芬芳。

宜城本地的玫瑰,花苞小而单薄。她头一回见花苞如此大的。

馥郁花香,也无法安抚她的烦躁。

“……你什么意思?”她问景元钊,语气有点生硬。

她下定了决心豁出去,为什么他又临门一脚变卦?

悬而未决,令人不安,颜心只想早点结束它。

景元钊将她抱到怀里,肌肉饱满的手臂很有力气,将她搂紧:“珠珠儿,我想娶你做太太。”

颜心微微蹙起绣眉。

“你到底什么意思?”她又问。

“‘娶你做太太’,这句话你听不懂?”景元钊笑。

他一笑,左颊深深梨涡,让他的笑格外有感染力,无比真诚。

颜心看着他:“颜菀菀呢?”

景元钊的笑容一僵。

他想着自己的筹划,未必会顺利。如果不顺利,他就要作恶了。

他一向不敬神明、不畏天地,不在乎什么因果报应,做事只凭他心意。

杀了救过自己命的女人,只因她不肯退亲——他亲口答应的婚姻,这事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不讲理。

颜心听到了,会怎么想他?

景元钊倏然有了点忌惮:他怕颜心知道。

如果颜菀菀真的不开化到了要死要活也不肯退婚的地步,景元钊必定要杀她。

然而,她到底于他有恩,这件事需得做隐蔽,不能叫颜心知道。

她会寒心。

景元钊不愿她对他失望,故而他不想多提自己对颜菀菀的毒计。

他只是淡淡说:“我对她,自有安排。她会有她的身份地位,你不用担心。”

颜心低垂了羽睫。

她沉默着。

景元钊抬起她的脸:“珠珠儿。”

“我不想离婚,我也不想做你的太太,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太太。”颜心抬眸时,目光冷而坚硬。

——景家有现成的例子。

娶两房,两个都是太太。

青帮又开了个坏头,不管娶几房,都不叫姨太太了,全部用龙凤花轿抬进门,都是“太太”。

世道在变,从前的规矩与道德,正在崩塌。

颜心在晚饭前提到青帮的大公子,而后做了青帮龙头的周君望,后来他娶了三房,都是“太太”。

可实际上呢?

军政府景家的两位太太,二太太很明显是“妾室”待遇:平时不能和督军住一起,也不能和督军一起出门。

西府那边大大庭院,优渥生活,生一大群孩子。名义上的二太太,和实际上的妾室、外室相比,也不过是虚名好听点。

颜心不要这样!

她不能陷入这种境地!

她死也不会离婚。

一个人的处境,可以改变;一个人名声坏了,就很难再挽回。

声誉很微妙,它构建起来艰难又漫长,崩塌却只是一瞬间。

颜心不做妾,不做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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