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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人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易系辞上》记载,‘河出图,洛出书’伏羲根据这种‘图’,‘书’画成了八卦,到了周代,周文王有由此衍生出来八卦和六十四卦,并分别写成了卦辞。但洛书河图上究竟暗藏什么玄机一直千百年来几乎很少人能够参悟清楚,相传在夏朝创立初年,大禹集天下九牧所供之铜铸就九鼎,并在九鼎上铭刻河图洛书图腾铭文,象征九州,但在周显王时期,九鼎消失于泗水彭城下,千年来,成为未解的历史谜团。

主角:   更新:2023-08-07 19: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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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局外人》,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易系辞上》记载,‘河出图,洛出书’伏羲根据这种‘图’,‘书’画成了八卦,到了周代,周文王有由此衍生出来八卦和六十四卦,并分别写成了卦辞。但洛书河图上究竟暗藏什么玄机一直千百年来几乎很少人能够参悟清楚,相传在夏朝创立初年,大禹集天下九牧所供之铜铸就九鼎,并在九鼎上铭刻河图洛书图腾铭文,象征九州,但在周显王时期,九鼎消失于泗水彭城下,千年来,成为未解的历史谜团。

《局外人》精彩片段

:1900年六月,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城,老佛爷携光绪帝仓皇出逃,并派遣李鸿章前去和谈签下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这件事震惊中华,全国上下悲愤交加。
远在北京城千里外的西南边陲小镇亦放生了件‘惊天动地’的怪事,可相比起前者,显得微不足道。
鸿山镇是雾都的一个穷乡僻壤,四面环山,交通不便,仅有一条修建在山崖上的栈道。这条古老的栈道修建与南北朝时期,千百年来,它是盐商必经路,也是一条茶商古道。当地居民涉险修缮过多次,换过木材打过木桩。
小镇上住着一群靠种植茶叶赖以为生的农户,他们迁徙到这里生存繁衍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只知道祖上北方人,因为战乱和瘟疫才迁徙到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谋生路。
常年居住在山麓下居民都姓董,于是被唤作董氏家族,因为信息闭塞,暴漏着氏族制。族长掌管家族大事,并制定了严苛的家族家规,家族任何人不可逾越,否则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鸿山镇被两座大山夹在中央,两座大山一红一白,红色的名叫巫神山,白色的叫做仙女峰。
两座山山麓和山腰上可以种植茶树,但山上却寸草不生,当地居民说,山上是山神的殿宇,只是,俗人看不到而已。
直到今年是大旱之年,不但粮食颗粒无收,维持村民收入的茶树因为没有水源灌溉纷纷枯死;于是,有村民提出上山寻找水源的念头。
这一天,众村民聚集在了家族大堂中议论家务大事。族长坐在官帽椅上,一只手抚摸着长髯,满脸愁容。
“今年是大旱年,山上的茶树死了大半,如果在继续下去,今年我们可怎么活呀!”
“是啊,族长,俺们一大家子人就靠着茶树混口饭,遭上这灾年可要喝西北风了,老族长,你可要为我们大大小小五百户人做主啊。”
下方的族人交头接耳,无一不焦虑失望;族长也被吵得耳根不净,咳嗽一声,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天灾人祸,人祸上能避免,天灾可不是寻常人可以撼动的,那是老天爷动怒了。
半个月前,老族长请了法师到村边的九龙庙设坛求雨,宰杀了村中的牛羊作为祭品,又托人到镇上买了香烛黄纸,可谓是兴师动众,可是老天爷并不领情,旱灾持续到了现在,茶树折损大半,他实在是没法子了。
可他是村落的族长,总要给族民一个交代,一条活路。
“为什么不上山寻找水源?村里的老鱼头上山寻找走失的羊羔的时候曾发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水。”终于有一位不怕事非的年强人说了出来,大声提议。
众人沉默了,山上有水他们都心知肚明,但贸然上山寻找怕触怒山神,甚至招致刑堂处罚。
董氏家族在生存繁衍几百年,家族人丁兴旺,他们认为这是山神给予的庇护,因此,山下的山神庙常年香火不断,更是设定了一条死规,不准越过半山腰的城隍庙。老鱼头正是因为触犯了这条族规而被沉尸井底。但到了这个份子上,在干旱下去,甭说茶树死绝全村人也会渴死。在生与死的抉择前,规矩显然不再具备威慑力了。族长顽固不灵,被村民五花大绑捆到了大厅廊柱下。一群人各回各家,携老带幼,扛上榔头、锄头,带上水桶,瓢子蜂拥上了山。
忙活了一上午的时间,他们寻找到了老鱼头曾经找到过的山洞。
山洞洞口有一人高,半人宽。光线照不进去,黑漆漆一片。但安静下来的众人清晰的听到从中传出来的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众人兴奋之余却无动于衷,不愿意第一个进入洞穴,生怕招来神怒。
这时一位穿着褂衫,鼻涕邋遢的乳臭小子对众人说;“各位大叔、大婶,小豆子命硬,山神、阎王都掳不走俺,我先进去打探,没危险我再唤你们。”
小豆子自幼丧父丧母,无依无靠,明知此去九死一生,村民也不阻拦。
小豆子手里举着火把,盯着阴森的洞口咽了口唾沫,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他刚一钻进洞口,瞬间感受到了温凉的洞风,再往前走,地上的岩石潮湿起来,这是好征兆但他不得不扶着洞壁现行,又进行一百多步,他听到了洗洗刷刷的流水声,他眼前出现了条暗河,他兴奋的蹲下身,双手捧了水喝了几口,几天来,他家中瓮中的水早已经枯竭,跃然于眼前的水当然令他垂涎。在喝饱水后,他才记起等待在洞外的相亲,于是大喊着招呼他们进来。
村民一听有水源,纷纷蜂拥到洞中,望着水源两眼冒了绿光,也顾不上老幼尊卑,纷纷拥挤向前喝水。
等村民都喝足,灌饱,罐碗瓢盆都装满了,他们才打算离开。忽然,一个眼尖的人看到了中央飘过来一个大红袄,他不动声色的脱掉了上衣,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一个劲儿的往大红袄那里游,村民以为他戏水亦没有在意。
这人水性不错,但地下河看似平静水地却异常汹涌,就当他就要抓住大红夹袄的时候,一个浪花扑过来,他禁不住睡得力道扎入了水中,我胡乱摸索着,忽然摸了上一束毛茸茸的东西,他寻思着也不是水草倒像女人的头发,手接着往上摸,顿时抓住了一团软软的面团。
他好奇这是啥东西啊,手感还不错,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猛然出现了一张女人苍白的脸,吓得他浑身一哆嗦,殊不知遇到了索命的水鬼?他正打算离开,不料水流湍急讲‘女鬼’冲了过来,脸皮贴到了他的鼻子前,这时,那‘女鬼’睁开了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甭看他生的虎背熊腰,却是遇事屙屎尿裤子的怂包,寻常半夜不敢出门,怕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不过,这人啊,怕啥来啥,这桩子事偏偏让他遇上了。他在水中瞧见那‘女鬼’披头散发,青脸獠牙,好不吓人,顿时吓萎了,憋不住喊了一声娘便‘咕噜咕噜’呛了两口水,这一呛倒让他精神了,一个劲的水上拱,不会儿便拱出了水面,第一句话就是“鬼啊”。
这小子平时在村寨中不学无术,活生生一个嘴炮,狗嘴吐不出象牙,没个正行。他这一嗓门只是招致村民回收一看,也没当一回事儿。他瞧见自己不受搭理,指望不上他们下水营救,一个劲儿刨水急着逃脱,可扑腾了许久也游不出去,正当他认为是‘女鬼’在施法的时候,忽然他觉得胸口一凉,他意识到了什么,胆颤的往下看。一双苍白的双手攀上了他胸口,那双手指甲很长,拇指上带着一个碧玉指环。
鬼手抓住了他的白褂,如刀锋的指甲扣入他的肌肤,如火燎般生疼。而那个位置正好是他的心脏,她是索命的‘女鬼’!
“娘哟!”他丢了魂,顾不上大男人的面子,舍了命的往前游。
村民这才知道那小子不是胡闹,几位正打算跳下水帮协,可瞟见他身后挂着一件大红袄顿时犹豫不决了,接着看清那‘女鬼’的模样,吓得大喊大叫,四散逃窜了,那落水的小子目睹这场景暗骂一声‘狗日的’。
也许,他命不该绝,伸手摸到了石头。他狼狈上了岸,正打算逃出山洞,却听到身后传开声呼救。
这是‘女鬼’的索命声,尽快离开,他不住的提醒自己。可年轻人好奇心重,他长到这个年纪,还没有见过鬼的模样,怎么会不好奇?想到这里,他吞咽了口唾沫,回头一望,顿时一惊。
‘女鬼’就躺在地下河岸边的石头上,发髻散了,长发紧贴岩石上。她身边的火把还没完全熄灭,借着光线,他看到了一张可人的面孔。他纳闷,鬼不是长的很丑?怎么这只看上去这样漂亮?
这小子今年虚岁二十七了,不懂得勤勉持家,也没什么文化,村寨中实打实的穷户,谁家的闺女脑袋被驴踢了会嫁给他?所以,他老大不小了也没成个家,这会儿瞧见这样可人的面孔,怎么会把持的住?
于是,他咬紧牙关,硬下心来凑了过去,当在她面前蹲下的时候,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她不是鬼,而是尚有气息的人,确切地说,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女人。
女人睁开了眼,眸子闪着光,似乎是感激救命人。
他摸着脑袋,羞怯一笑。
三年后,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有名的大户,次年,又去了大城市做生意,村上人听说是古董生意,并且还连开了数家铺面。村里人茶余饭后纷纷讨论穷小子的发家史,有人说看到他祖坟上冒了青烟,一位满脸麻子的老光棍吐了口浓痰,说,那小子是娶了位活菩萨,他还看到那小娘子上山带下了不少金疙瘩。
从那以后,山上藏着宝藏便传得沸沸扬扬。有不少青年偷偷摸摸上山寻宝却再也没有回来,从那以后,村民幡然醒悟,山上是有宝贝的,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拿,尤其是命薄的人。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直到二十八年后,镇上来了一顿‘铲地皮’的二爷,他们一眼便敲出了山上的道道,趁着夜色抹上了山,第二天,有个放羊的牧童在山麓下的溪流中发现了他们黑紫的尸首,并且在他们尸体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铜鼎。
又过了一天,官兵包围了村寨,上山炸山。
等村民再次见到他们,这帮当兵的都死了,死状狰狞,甚至牵连到了村民,幸存的少数人逃离了村寨。在他们看来,官兵和二道贩子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山神,会遭天谴。
……
1913年大年三十,这一天是中国人特别注重的除夕之夜。
北平和平门外就是交行享有盛誉的厂甸,这条街道本是清代赴京赶考的书生秀才们变卖纸墨笔砚的地儿,如今也演变成折腾老玩意儿的古董交易市集了。虞士卿在厂甸不远处的街道上租了一间不大的铺头,从年轻时候附近赶考落榜到了如今的知天命,折腾瓶瓶罐罐大半辈子了,虽然没成为当地有名的交行富商,也不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扳着指头算生活也算过的殷实。
今个他早早起床,穿上加棉马褂,带上毡帽吆喝一声内人去一趟市集买一下过年准备对联,爆竹之类的年货。
按照京片子习俗,年是个大节,按理来说应该从腊八开始准备,拖拉到现在实属不应该。
古玩行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清淡行当,但今年从皇宫出来的俏货比河里的鱼都多,生意火爆的反常,士卿难得休息几天。他总是怀疑皇宫里出事了。
其实,在两年前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从他后脑上的辫子被剪了就察觉的出来,现在普天之下不再是王土了。
士卿的内人王氏从后堂后门走出来,她身材臃肿,刚梳妆整理好的发髻显得尤为笨重,但她五官端正,想必年轻的时候是位标志的女人或者王公贵族的小姐也不为过。
其实,她只不过是一名唱旦角儿的戏子,属于三教九流中最低贱之辈,但士卿在落榜后难得一知己,他喜欢听她唱戏,凄凄切切的那种,尤其是折子戏《游园惊梦》。
两人恩爱几十年,一直相敬如宾。唯一可惜的是,王氏没有生育能力,不能为士卿添个一男半女,这成为她一生的愧疚,但虞士卿不在乎这些。
虞士卿推开扇门,一阵夹杂着雪花的冷风吹了进来,他打了个哆嗦,习惯性的将双手交叉插入了衣袖中,回头向王氏交代一声;“今个儿大年三十,咱们就打烊不做生意了。”
“俺懂了,当家的。”她的声音像雀儿般清脆,不见其人还真当成是待字闺中的娇羞小姐。
王氏虽然嫁为人妇,梨园烙下的习惯也没改掉,每到清晨总清清嗓子唱上两句。街坊邻居总说,听她说话而多有福气哟,还用得着花银子去戏楼看戏?
这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如今儿还下着。士卿放眼望去,天儿乌沉沉的,但街道,四合院屋檐、屋顶上却白花花的。他一脚迈下台阶,靴子就被雪吞噬干净了,如果不是街道上又勤快的人打扫过,他去市集都成问题。
他寻思着这天儿厂甸那边的人肯定不多,但到了一看却人满为患,纵使天再恶劣也阻挡不住人们对三十市集的热情。
厂甸东西两街道边儿上吃喝均有,他买了几副对联,一幅钟馗门神和爆竹,寻思着往前走走到绸庄给自内人买上几匹布料,做一身体面的衣裳,过年街坊来串门亦或是回娘家总不至于被人家耻笑过得是苦日子。
厂甸尽头左拐便是当地有名的绸庄,绸庄北面紧挨着男人们寻花问柳的‘花间曲’这个烟花地比他爷爷的年纪都大,想当年来京赶考的时候,曾经借租过‘花间曲’隔街的客栈,一到晚上隔街楼上便凤管笙箫,春莺夜啼,惹得同行书友柳下惠春心荡漾。柳下惠终于耐不住寂寞去过一次,半夜大醺而归,身上的胭脂水粉味熏鼻子。
风流倜傥的柳下惠高中榜眼,而老实巴交的士卿则落榜。两年后,柳下惠在朝廷户部当差,算得上飞黄腾达。
一次小聚,两位书友喝酒闲聊,柳下惠趁着酒劲问士卿;“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会高中榜眼吗?”
虞士卿笑说;“自然是柳兄文采过人了。”
柳下惠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非也,非也。”
虞士卿好奇道;“那是为何?”
“我到花间曲遇到了两位贵人,自然高中了”柳下惠一盅黄酒下肚,扬天哈哈大笑,“花间曲名牌青衣和我一见钟情,她的老相好是监考员之一,所以,枕边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几年后的一个秋季,京城东边儿的菜市口三名囚犯戴着枷锁半跪在地上等待刽子手问斩,当时,士卿去过,手里领着一个篮子,备着一只烧鸡和一壶绍兴黄酒为昔日的好友践行,在给他喂酒的时候,柳下惠在他耳边叮咛了几句,然后扬天长叹;“我柳下惠,成也青衣败也青衣”。
柳下惠为何会人头落地,似乎和一名叫青衣的风尘女子举报有关。
也从那之后,士卿按照柳下惠的意思从皇城一角挖出来一摊子金疙瘩和几件珍贵的字画。
士卿路过时瞧见,花间曲扇门上贴上了姑娘们心灵手巧的大红剪纸,二楼栏杆上,廊柱上也贴上了火红贴纸,廊顶上每个百步挂着一个大红羊角灯笼;姑娘们也打扮的一个个花枝招展,扶着栏杆,甩着手绢碟声向过道的男人们打着照顾,其实老鸨准许她们过年不做生意。
“哟,这不是虞秀才虞老板嘛,抽空来玩呀~”一个打扮香艳的姑娘认出了埋着头匆匆赶路的士卿,迎着风雪和他热情的打招呼。
虞士卿从不招蜂引蝶,甚至人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曾动过找个二房,小妾啥的念头。
他刚绕到花间曲的东巷子口,他确定到声声啼哭,满揣着好奇进入巷子,却看到墙角的旮旯中放着个枕头大小的东西。他走过去附身一看,竟然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这冰天雪地的,婴儿还不得冻死,他暗骂了声那个该杀的爹娘,于是将应该怜爱抱在怀中。回到家中,当夫妻俩解开婴儿的裹布才发现这是一位女婴,更令她们惊讶的是,女孩手中握着一块龙马玉佩,并且从背上还纹着怪异的‘三垣二十八宿’。
夫妻两人觉得这个女孩十分怪异,请来算命先生给她一算,这女婴命硬,克亲人。
两人纠结了一番还是硬下心来要抚养她,她给女婴起名字为虞雯,视她为己出。
十年后,虞雯十二岁,虞士卿随同王氏南下做翡翠生意的时候遭遇了山东响马,落得个人、财两空。虞雯也因此成为孤儿,幸好在店铺掌柜王伯的照料下才不至于流落街头,靠着养父留下来的财产勉强维持生计和学业。几年后,成绩优异的他考入了北平大学。
对于她身世,她一直想弄明白,包括手中的玉佩和身上的纹身,于是她选择了枯燥的文物鉴定专业。
:1936年7月,扈渎特别市改为了扈渎市,后来变更为沪上市。
和朝令夕改的名字一样,沪上市也最早见证了时代更替和一跃成为全中国经济最为繁荣的聚宝盆。造就沪上富庶,除了如雨后春笋现在建筑,作为沪上对外贸易门户的津渡码头功不可没。
今天,外滩区如磬的月亮高悬苍穹,津渡码头下的深水港中,轮渡的亮光星星点点,传来‘呜呜声’鸣笛。
这时,一辆车在码头前的大街旁停了下来,两个人从福特车上走了下来,一起走向码头前。
为首的男人叫王伊人,是沪上十三行外滩区的掌柜
王伊人从打开了福特车门,他站在码头上,从身上掏出一根老刀香烟,身边的人拿出柴油火机替他点上了。王伊人嘴里含着烟,两只手揣进风衣的口袋中,头也不回的问他;“田子坊,你确定,今天他们会在这里讲古董运走?”
田子坊是王伊人的弟弟,他在他手下做事,是王伊人最得意的左右手。
“王哥,错不了。”田子坊说。
“叮嘱兄弟们藏好了,千万不要暴露身份,我先将他们吸引到一边,到时候,你们趁机下手将古董拿走。”王伊人说着,从身上拿出了手枪。
田子坊点了点头,跑过了大街,钻入了码头后面的仓库群中。
王伊人用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烟头不时亮起,照亮了消瘦且标志英俊的脸颊。
远处街道灯光亮起,一辆车拐过巷口,后面跟着一帮人。这时,一个大木箱突然滚到了路中央,挡在了车前,见状,车马上急刹停下,司机从车上跳了下来,恼怒地骂了声娘,一脚踹在了木箱上。
王伊人将烟头扔到地上,顿时烟火四溅,他前脚踩了上去,另一只脚已经迈向了前。他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枪,将枪口对准了司机的胸膛,扳动了扳机,几声枪响后,司机倒在了血泊中。
对手也不是吃素的,不会功夫,对方一干人纷纷下了车,掏枪与他火并。
对方人多势众,火力太猛,王伊人也吃不消了,他一个翻身滚到了一棵粗大的白蜡树后,借助树干躲避着子弹,寻找机会向相对方射击。
他没想到,对方准备如此充足,携带了大量枪械,这可麻烦了。
这时,田子坊从侧巷中冲出,他端着一挺机枪,向对方射击,打得对方猝不及防,死的死,逃的逃。一个人见情形不对,夺步上了车,后撤冲出了巷口。
“想逃?”王伊人大吼一声,“将整个仓库区堵住,我开车追他。”
田子坊正要阻拦,却看到王伊人已经上了车,冲进了巷道。王伊人猛踩油门,紧跟不舍,终于,对方的车驶入了死胡同,王伊人用车堵住了出口,他戴上面罩,下车与对方对峙。
“放下东西,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王伊人冷冷地说,“不然,杀无赦。”
“去你妈。”对方手里拿着一把长刀,破口大骂。
王伊人轻蔑一笑,不慌不忙从腰间取下甩棍,伸出手,挑衅说;“我让你先来,怎样?”
对方块头大,个头也比王伊人高半头,他本以为王伊人肯定是弱不禁风的猴子,当他举刀砍向王伊人的脑袋的刹那,却意识到自己彻底错了。王伊人麻利地躲闪到了他身后,回首甩棍打在了他膀子上。
对方惨叫着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看着王伊人,一只手在红肿的膀子上抓挠,这一棍子可见力道十足。王伊人说;“我这个人很少给别人机会,这次破例一次,趁这个机会,我期望你能老老实实交代。”
对方显然不服气,再次冲向王伊人,半分钟后,他趴在地上再也无法前进的时候,才老实了。
“我问你,你为谁办事?”王伊人站在他身前,俯视着他。
“是,是王探长。”
“王霸?”王伊人和王霸可算是老对手,王霸是外滩区法租界巡捕房的探长,此人凶险奸诈,为事不仁,此次做买卖古董的行当,看来定然是国家禁止出口走私的文物,“车里是什么古董?”
“不知道,王探长只是交代我按时交货,其余的并未告诉我,我也不敢问。”
王伊人也不想多为难他,他深知行业规则和王霸的为人性格,王霸不会信赖任何人,包括他的手下。想到这里,他独自走到车前,打开了车门,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包裹物,从轮廓上看,应该是巨大的瓷器器皿或者其他大型的古董。但,当他用刀子割开包裹,铜锈的色彩让他越加奇怪,心想,‘难道这是青铜器皿?’如果是真的,那么,王霸可就真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青铜器皿可是国家明文保护的文物了。
“王哥,小心。”田子坊赶到现场,高声提醒王伊人。
王伊人猛然回头,看到大块头手上拿着一把手枪,正欲开枪。再次危机时刻,田子坊对准了他的胸膛,一顿乱射,响声过后,大块头成了一个马蜂窝。
王伊人叹息了一下,心想,他本不该如此的。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那青铜器皿,他用刀子将一侧的包裹物完全割开了,这时,一鼎巨大的青铜鼎出现在了他面前。王伊人惊得目瞪口呆;“我的天呐,我还从未见过这种成色的青铜鼎,应该是先秦时代的东西了,王霸那老小子可真够大胆。”
“你看,上面有个浅浮雕。”田子坊凑了过来,他拿手电一照注意到了异常,开口提醒王伊人,“是乌龟和马。”
“确切的说是神龟和龙马。”王伊人暗暗地说。
“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运回沧碣楼?”田子坊问他。
“暂时运到沧碣楼,对了,这件事干系重大,千万不要泄露。”王伊人说,“看来王霸那老东西不是第一次干这种鸡鸣狗盗的事了,这次,我可要亲自让他尝一下胡作非为的果子。”
“好的,王哥。”
当夜幕降临,城隍街有恢复了他属于却又不属于沪上的风格古典,走过一道门楼,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两旁的门店上红灯高挂,在这些目不暇接的店面中,要数玉行最多,实际上,城隍街是以翡翠兴盛的,所以此番景象不足为奇了。
田子坊刚从石斋枋中走出来,拦下一个贩卖肉串的小贩,扔下几角钱买了一串,悠然地边走边吃,赶往玉堂院。方才铺子伙计告诉他,有位姑娘在他不在的时候登门造访,说是是他故人,但她见田子坊不在,也不逗留,让伙计转达他一句话,她在城隍街玉兰苑等他一叙。
他很奇怪,他在沪上从不沾花惹草,说过话的女性十个手指能够掰扯的过来,可从伙计对她的描述中,他可不曾记得那姑娘的模样,一点印象也没有。
玉兰苑距离石斋枋不远,徒步过去也耗费不了多少时辰。田子坊走进院中,在一处环廊中央的小庭院中左右环顾了一会,这里很宁静,三棵玉堂花树亭亭如盖,粉红的、小白的花朵点缀其中,飘来一股沁人的清香,他从寥寥数人的游客中也没寻找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在一个石杌凳下坐下,暂且等待会儿。
“好久不见了,田子坊。”
田子坊耳边飘过女人的声音,他回头一看,一位眼熟却不敢确认的面孔,他木讷站起身,指着对方说;“你是,叶秋?”
“怎么,几年不见,不认识我了?”叶秋背手蹑手蹑脚靠近了田子坊,冷不丁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等他回头过,微笑以对。
“真的是你,和你在这里见面,真是意外。”田子坊说,“你不是在北平读书吗,怎么有空回沪上?”
“快到中秋了,来拜祭我父亲。”叶秋眼神暗淡了下去,掩盖不住因恼怒上咬紧而上扬的嘴角,然后她笑着对田子坊说,“前段时间,我去过老宅,打扫的很干净,想必是你找人去帮忙的吧,其实大可不必的,毕竟,我不会再回去了。”
“你爹生前对我不错,我不让宅子荒废了,也算尽一下心意,一切事该忘记也不该忘记的。”他看着坐在对面,“听铺子上的伙计说,你找我的时候行色匆匆,怎么,有燃眉之事?”
“是有点急事,你说的一点都不错,一些事,我永生难忘,忘不了当初被殴打,枉死在牢狱中。”叶秋掩盖不住脸上的愤怒,咬牙切齿说,“一个月前,我参与了学院戏剧小组在北平的公益汇演,当时被一名大拿看中了,邀请我到他府上唱戏,我知道他有些门路,于是要求他查清几年前爸爸被杀的真相,作为条件,我愿意答应他任何条件。”她说,“他没有食言,查清了杀死我爸爸的真凶是刘四爷,并且,我还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一些事。”
“意想不到的事情?”田子坊好奇的问她。
“是的,关于十三行,甚至,和你有莫大的关系。”她直言不讳地说,“你的身世并不是王万千说的那样,是位惨遭土匪杀害的马锅头的遗孤,其实,你是董胜天的私生子,而王万千也不是王万千的亲生儿子,他是王万千从雪地中抱回的。”
田子坊脸色一变,冷冷地说;“我告诉你,不要胡说八道。”
“信不信由你,你自己可以看。”叶秋将一个黄色的档案袋递给了田子坊,看着他看完,逐渐凝重的脸色,她意味深长地说,“你和我的亲生父亲都是刘四爷杀死的,那老头子真死坏事做尽。”
“你让我告诉我这些,是想借刀杀人?”田子坊将档案袋扔到了石桌上,轻蔑地看向叶秋。
“如果你这样想,那就是了。”叶秋说,“只是,手长在你身上,该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不过,据我所知,十三行快要召开点头灯,点头灯是选举大掌柜的暗喻方式,刘四爷窥视大掌柜位置已久,论实力和在十三行内的呼声,成功率很高,你愿意看到杀父仇人逍遥法外,平步青云?”
田子坊沉默了,但他知道,刘四爷一直和他们不合,甚至,针锋相对,试想,一旦他登上大掌柜的位子,那他们还有活路?到那时,外滩区的势力将处处受阻,被削弱到荡然无存。
:虞雯手里提行李箱,在人群中如江河中的一叶扁舟,左右摇摆。
终于熬到下了火车,她扶正了眼镜,拿出手帕撒试额头上的冷汗,等缓过气来才记起赶往沪上报社报名。
她二十二岁,刚刚从国立北京大学毕业。和很多同龄人所学的专业不同,她没有选择文学类专业反而学习枯燥冷门的文物鉴定。但走出校门前,恩师李沛亲手交给虞雯一封介绍信,介绍她到沪上报社工作。
她虽有万般不情愿,也不愿意辜负老师的期盼。
虞雯寻了一辆黄包车,赶往沪中的沪上报社。
初来沪上,虞雯对这座东方巴黎充满着好奇,在她印象中,北平和沪上相比则显得太过安静,北平的古朴街道和四合院无一不充斥着古板,封建束缚的气息,正如同宿舍的闺蜜叶秋所说,她对北平的印象开始是古朴典雅最后则演变成压抑。
虞雯在报社工作的日子并没有她憧憬的丰富多彩。大多数时间,她会待在报社转动着手中的拙笔写上几篇官方性的文章。沪上报社是沪上市政府出资筹办的半政府报社,基本工作自然服务于政府。
时间一久,她倍感枯燥,幸好,主编刘桧人是挺幽默的人,在她枯燥无味的工作平添不少乐趣。她来报社这段日子,刘桧人对她可谓照顾有加,这不仅仅局限在工作上面,生活上的方方面面看顾的亦是周全俱到。
这天,虞雯刚到报社,同事小鱼急匆匆地走来,说;“雯雯,刘主编找你好几次了,你怎么才来报社上班?”
“睡过头了。”虞雯手忙脚乱,匆匆甩下句话,向主编办公室跑去。
虞雯气喘吁吁地奔跑在走廊中,主编办公室近在咫尺她刻意缓下脚步。她平复下起伏的胸口,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做完这些她才走向扇门。双扇门开着一扇,虞雯扶着门框往里面探头。
刘桧人正坐在办公椅上,伏案工作。他挥洒着手中的派克钢笔。他工作很专注并没有注意虞雯的到来。
“刘主编,听小鱼说,你找我啊?”虞雯站在他桌子前,开口说。
刘桧人抬起头,看到是虞雯,他脸上平添一丝温柔的笑意。他给钢笔拧上笔帽,指着办公桌前的凳子,说;“雯雯,坐下说话。”
虞雯安分坐下,本以为会因为此次迟到会受到批评,万万没想到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听说你学的是文物鉴定专业,对古玩感兴趣?”刘桧人抬手扶了下卡在鼻梁的眼镜,举目看向她。
“嗯,上学那一会儿,的确喜欢钻研瓶瓶罐罐。”虞雯说,“很多同学还嘲笑我另类呢。”
“不要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才华不只体现在文笔上,文物鉴定亦是才华的一种”他先是褒扬一番,然后问她,“你知道沪上的十三行吗?”
虞雯怎会不知十三行?作为沪上交行数一数二的文玩拍卖行它可谓驰名中外,虽说虞雯对十三行中的细节不甚了解,但她对位于沪上的甲秀楼知道的挺多。几年来,甲秀楼接连拍出了几十件大名鼎鼎的名画、珍贵瓷器,其中就包括吴道子传世佳作《八十七神仙卷》的中唐临摹本,以及元代赵孟頫的《红衣罗汉图》。
甚至,十三行还署理拍卖了一件宋代珍贵的天目瓷。这几样拍卖品任意一件拿出来也是各大店铺的压堂宝器。
“当然知道。”虞雯不假思索的回话,“报社是想开关于文玩的专栏?”
“社长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刘桧人说,“不过,无论你在文物鉴定怎样天赋异禀,始终是纸上谈兵,不接触交行中的‘拉纤’,不懂得行内规矩,自然写不出好文章。”他说着,从抽屉中拿出一张邀请函送到了虞雯手中,“三天后,甲秀楼会展开拍卖会,到时会场豪门云集,作为沪上排得上名的报社,我们去露个面,采集新闻做个专题自是当然。”他意味深长的拍拍虞雯的左肩,笑说,“燕雀安知鸿鹄志,但如果不表现,即便是鸿鹄也会被埋没,把握好这次机会对你以后在报社的提任很重要。”
“我怕初来乍到,对工作流程不太熟悉,会搞砸了。”虞雯心里很高兴但还是担忧工作上会出现差池,丢了报社脸面。
“此次委派你去参加拍卖会是我费尽口舌为你争取的机会,也是我对你工作的一种肯定和期望,你如果拒绝,我会不高兴。”刘桧人注意到虞雯压力更大了,他开口鼓励说,“不用担心,背后还有我,一切窟窿我会替你补上,就算搞砸了,社长也不会怪罪你。”
虞雯听他表态,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点头同意了。
次日,太阳刚落入云海,朝霞似火,石秀楼更具魅力了。
虞雯从甲秀楼前的银杏树旁下了车,仰头看到了沪上十三行名楼——甲秀楼。
甲秀楼原先叫‘鬼道楼’修建于清光绪年间,曾是当地盐商筹集饷银为巡抚大员修建的戏楼。
甲秀楼宏伟的规模和古朴奢华的风格自然不是寻常民居可以相提并论,甲秀楼外观三层环廊,两层楼檐,斗拱出檐飞逸轻盈,死角屋檐上分别挂着六角风铃,风荡铃响。楼正门左右有两个环抱粗的浮雕、鎏金圆柱,柱子后乃是六面格子扇门。
在沪上这样的建筑要比西洋风格的歌剧院,哥特式的教堂稀缺的多,算是独树一帜了。
虞雯对明清风格的建筑不新奇,话说,全国各地哪个城市比得上北平的多?可以说,她已熟视无睹了,但石秀楼和十三行联系到一块她就另眼相看了,她喜欢古董,爱屋及乌的欣赏石秀楼。
今日的甲秀楼很热闹,楼外空地围满了各大报社的媒体、记者。拍卖会还未开始,陆续进入会场的都是古董行行内人,他们都是虞雯寻常只能在报纸上看到的商界大亨、政界官员,可见,此次石秀楼拍卖会定会惊动沪上。
入场时间定在八时整,记者媒体入会提前半个钟头。虞雯询问身旁一位随身携带怀表的同行,了解到十五分钟后可以入场。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整条街道被霓虹取代,人来人往,歌舞喧嚣。甲秀楼环廊挂的羊角灯笼点上了红烛,看上去火红喜庆,但与西洋舞会的风格迥然不懂,前者更贴近中国人的内敛。
这时,记者群一阵欢呼,虞雯顺着众人望去的目光,看到一辆黑色的福特T型车缓缓驶来。
虞雯暗叹,沪上的有钱人真牌面,这辆车可价值不菲,价格应该在壹万贰仟大洋左右,加油也要每升五角。给她一辆豪车,单单每个月的油费开支对于她来说也捉襟见肘了,能开上的人在沪上也屈指可数,更不是她小小报社编辑可以想象的。
福特车缓缓在记者让开的过道间驶过,待车停下,后车门打开,王伊人走下车。
虞雯心想此人应该是今天拍卖会的主角了,她时刻将目光放在那男人身上,心想他究竟有什么过人处。
王伊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的西装穿在身上特别有气质,他鸭舌帽压得很低,即便如此,依旧掩不住轻佻却英俊的面孔。
他不惧镜头,谈笑自如,嘴角上划间,表露纨绔子弟的轻浮。
王伊人是十三行前大掌柜王万千独子,十三行外滩区分掌柜。
他仅有二十七、八岁,如此年轻有为,必然是依仗身后的名门世家王家。在沪上,王家不单在交行是领头羊,纵使在政、商两界人脉亦是广泛,地位自然不可动摇。
“咚,咚,咚”甲秀楼挂有的一口铜钟被敲响了三次,石秀楼六扇扇门打开了三扇。
钟鼓楼上一般摆着铜钟和大鼓,在古代一般用来报时,而甲秀楼上的铜钟却和十三行规矩有关,每逢重大拍卖行入场都会敲响铜钟。
记者们拥蜂进扇门,顿时意识到十三行的气派之处。放眼望去,整个拍卖场地由戏楼改造而成。楼内部保留戏楼装潢特点同时稍作改造色调突显十三行行规的森严风格。整个拍卖大堂坐北朝南,正中为六扇朱漆扇门,进门后可见会场东西面阔三间,南北进深十四檩。拍卖池正中罩棚为池座,南面是拍卖台。
拍卖台北、东、西安设楼座,进深一间三檩,拍卖台二层设披檐,台顶设了木雕花罩,侧面有架空木梯上二层包厢。
整个拍卖会场古朴风浓烈,外加梁架明露,彩绘严谨,威严十足。这与十三行拍卖会的严苛规则一样,威严十足。
十三行拍卖会竞拍规则是王万千宗法交行行规所制定。正所谓,三百六十五行,行行有规矩,首先遵守的第一条就是上下、长幼、宾客有序;拍卖会场人员的身份地位可以通过坐席一目了然,按照古代礼仪,帝王坐北朝南,臣子座南朝北,十三行也延续了这个礼制。场地南面只设二楼一座,楼下不设座。东、西、北楼上楼下各有一座,不过,仅有南面护栏后的座位上悬挂着一个六角羊灯。
甲秀楼拍卖会进行的六次拍卖中,仅有一人坐上南面的位置,点亮了羊角灯笼,他就是十三行第一人掌柜王万千。
王万千本是石头帮的一员,他手下有个几十人规模的驼队,穿梭于大漠倒卖和田料子,一次偶然机会他开出天价羊脂玉,发了大财,便变卖了驼队、家产铺面,携老带幼到沪上落户发展。
他在沪上外滩区城隍街包下几家铺面做当时火热的翡翠生意,因为他眼光毒辣,对石头很少看走眼,生意越做来越红火,势力更是扶摇直上,交行众人巴结还来不及更不敢招惹他。数年前,万三千被沪上古董大佬们选为沪上交行理事会主席,之后,他结束交行恶性竞争的局面,成立十三行并制定游戏规则,这也是十三行的由来。但不知为何,三年前,他被枪杀与沪中区。
对于王万千被杀,包括十三行,新闻界以及民间传闻不断,到了现在,各方自始至终也没查出所以然来。成为十三行乃至沪上最大的悬案。
言归正传,什么是点头灯?点头灯亦是王万千制定的十三行拍卖规则。一谈到点天灯就令不少人不寒而栗,它本是满清十大酷刑之一,在交行却有另外一层含义。
点天灯不单是点天灯者对压堂货宣告所有权,更是宣告自别人无法逾越的地位,其实,后者才是点天灯的主要意义。
每逢十三行拍卖会压轴拍品必是为点天灯者准备,点天灯的人叫做坐庄。庄主会招致不甘示弱的二爷挑战,一旦坐庄失败则会身败名裂,财富散尽。
虞雯为更好的俯瞰拍卖会全场,她顺楼梯登上二楼环廊,挑选无人的包厢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包厢悬挂水墨色拉帘,半遮半掩,可以俯视到拍卖台上的情况,外面的人却难以看到包厢中人的样貌。此处正合虞雯心意,反正也没人来,她萌生大胆想法,一屁股坐在闲置的灯挂椅上。
灯挂椅旁边的四角木桌上放着由盘子盛放的果脯、糕点。她翘着二郎腿,大吃特吃,嘲笑着站在台下呆若木鸡的记者。
当她再次回头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看向她。
身旁冷不丁冒出一个人,顿时吓得她坐不稳了,一晃身子,差点人仰马翻,跌倒在地。
“好吃吗,多吃点,你看把你饿的。”王伊人显然不在乎虞雯目无规矩的做法,笑说,“你是哪家报社的野丫头?”
“对不起,我以为这个位置没人,所以暂时坐着。”虞雯一时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赶紧起身让座,在她认知里,商人都是睚眦必报之人,笑面虎更可怕。
王伊人也不和她计较,如像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便和一名记者纠缠不清,失了体面,也落下话柄。
王伊人坐在虞雯让出的座位上,脱下外套,随手摘下鸭舌帽扔到桌上。
虞雯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水头很足的羊脂玉挂坠,那挂坠有手掌心大小,但并非是观音而是由整块籽料雕琢出的神龟,这种纹饰的吊坠在市面上相当罕见了。
她觉得玉佩很眼熟,她也佩戴块羊脂玉挂坠,和他这块唯一的区别便是纹饰,她那块是龙马。
虞雯骨子里有着对玉难以抗拒的烙印,中国四大名玉当中,她颇为欣赏新疆和青马的和田料子玉。喜欢归喜欢,她自从交过次学费后,每次见到和田料子以及成品就风声鹤唳,不得不说玉行门道不浅,其中,不乏造假和滥竽充数,入行不深,难免会看走眼,捡漏不成反而被不良商贩打眼。
‘不懂玉,玩玉;不懂行,入行’无论身在那个行业都是大忌。
王伊人注意到虞雯的目光,他也不厌烦,随口抛出一句;“你懂石头?”
“在书本上学到点皮毛,算不上懂得。”她不敢在王伊人面前卖弄,那和关公面前耍大刀无疑,怎么说,他可是十三行分掌柜。
无论癖好收藏古董的富甲商人、达官贵人,还是铤而走险入墓倒斗的土夫子‘大爷’,亦或是唯利是图的拉纤‘二爷’。那个不是‘火眼、贼心’识货、识人、懂行的老油条?虞雯从王伊人如锐矛的眸子中察觉到,这个男人不简单。
王伊人瞧她不说话也不再追问,他伸手从包中拿出老刀牌子香烟,利索地将烟含在唇上,只手娴熟弹开柴油火机。
‘当啷!’柴油火机火苗转瞬即逝,烟头燃起淡红光亮,白烟从王伊人嘴中喷来。他望向拍卖台,眸子中透漏着坚定和忧郁。
虞雯想笑,沪上遍地钞票,满街美女,是富人醉生梦死的天堂。对于魅力和财力具备的他,可以肆意挥霍,释放荷尔蒙。
难道他还有什么烦心事?如果有,虞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此时,包厢外传来的清脆铃铛声打断了虞雯的思考,她举目望去,二楼环廊东南西北七座,仅剩一席。
铃铛一响,待客者大声吆喝;“十三行怀荒区分掌柜,刘四爷!请上座。”
虞雯一听四爷名字顿时惊得心头一颤,古董商刘四爷的大名儿在沪上可谓雷鸣贯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她满怀好奇踮着脚往外看,刘四爷在两人搀扶下一走一顿的攀爬着木梯。他身广体胖,油光满面,额头下的双眼绿豆粒子般大小,笑起来满脸邪气,一点不憨态可掬。
四爷入了座,侍奉其左右的女工作人员相继上了茶,在香炉中放了撮香叶。
这时,虞雯才知道找错了地儿,二楼包厢分明是掌柜们安坐的位置,但此时溜走已然为时已晚。
甲秀楼不是寻常人可以进入,在重大拍卖期间,单单入场费不少于五千大洋,七座更不是金钱可以买来的,身份亦是一方面,如果有人蓄意滋事,善坐位置,次日定会在乌头江见到他的尸首。
虞雯只觉得她所在的位置不妥,不知事态严重,何况,王伊人也并未出言逐客。
四爷眯着眼,仰躺在灯挂椅上,一副老态龙钟。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拧开鼻烟壶吸鼻烟,不会儿端起翡翠大烟斗抽烟。
工作人员走进包厢,她弓腰在王伊人耳边叮咛几句,王伊人点点头,她卷起半遮半掩的拉帘,整个拍卖大堂顿时一览无余。
工作人员错以为虞雯是王伊人的文鉴顾问,没有过多询问,更不敢轰她下楼。依照十三行的规矩,各路媒体记者不可以进入包厢,虞雯本来惊出一身冷汗,目送工作人员离开,才暗喜虚惊一场。
更让她颇为好奇,王伊人竟然为她隐瞒身份,她上一秒心存感激下一秒火气就大了。
“你就这么愿意呆在这里?”王伊人瞥了眼身旁虞雯正兴致勃勃看热闹,他轻浮地开口说,“要不,我招呼人给你沏上茶?”
虞雯最看不惯他骄纵的德行,她的倔脾气敦促她逆风而上。
虞雯故作和气的笑着说;“既然王掌柜让我坐,我不照办就不识好歹了。”
王伊人惊诧地看到,她理所应当地在灯挂椅上坐下,还对他婉然一笑。他好奇,她真的听不懂反话?还是脸皮太厚。
他没有动怒,静静打量着虞雯,她个子矮小,看上去柔弱内心却比驴还要倔,并且,浑身的书生意气以及没有被社会打磨光滑的棱角,这样单纯的女孩他很少见了。话说,十三行规矩森严,暂且不说严苛的规矩,单单称呼、辈分,甚至是位置也遵循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王伊人厌倦目无章法的人或行迹。不知道为何,面对虞雯他怎么都生不起气。
王伊人会心一笑,招呼工作人员;“上茶。”
工作人员看了眼王伊人又将目光放在虞雯身上,顿时心领神会,不会儿端上盏碧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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