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十三正想关上门,从身侧忽然钻出来一个老头子,拄着一根拐杖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你别老这样吓人好吗!”韩十三斜了眼老头,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村长,你又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老头乐呵呵的样子,下巴点了点花儿姐离开的方向,“花丫头背的是谁?”
韩十三用鼻子嗤了一声,没去回答反而作势关门逐客。
“等等……”那老头眼疾手快,一下将拐杖卡住了门边,“你怎么跟你爹一个牛脾气。”
“老头,有屁快放,老子还有事要忙!”韩十三没好气道,只是话刚说完,脑袋便被敲了一记,痛得他护着头,呲牙咧嘴。
“对村长要尊重一点!”老村长依然在微笑,就像在看一个淘气的孩子。
“十三啊,明天是村子里的大日子,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清明已过,重阳还早,有什么大日子?”韩十三摸着脑瓜,“难道是村长你大寿?”
“花丫头刚才没跟你说?这丫头总是火急火燎的,医术和办事都是半吊子。”老村长啧了一声,白眉毛蹙了下。
韩十三想起花儿姐破门的时候似乎是有事情要交代,他便问:“那明天到底是啥大日子?”
老村长的眼睛猛然亮了一下,老脸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神色,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村祭!”
村祭?韩十三明显愣了,啥村祭?哪门子的村祭?祭个啥?打小在村子里长大,这还他第一次听。
没等他开口问,老村长就解释了,“按照先例本村每一甲子举行一次村祭,尊祭那些村子里逝去的先贤,当祭师的人选长辈们已经选定了,到时村子里的人都会来。”
韩十三白了一眼,“祭先贤每甲子一次?老头你蒙我的吧,这是哪门子的村祭,我记得咱村搬来这里才三十年不到吧!”
老村长长哦了一声,手中的拐杖一闪却又在他的脑门上来了一记,“对村长要尊重一点!”
“村祭明早在伏牛山举行,你作为长辈们选出来的祭师到时候得准时到,记住了。”老村长最后吩咐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韩十三本来还在嘀咕老头子下手贼快贼狠,却莫名听到自己要在哪门子村祭上当哪门祭师,瞬间就啊了一声。
“喂!老头……老村长,这祭师是个啥玩意?”他嚷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老村长早跑没影了,气得他将门狠狠一摔关上,“今天尽是些莫名其妙的怪人怪事!”
进了屋子,韩十三一下砸在床上,用手垫着脑袋,他又想起了那个自己捡回来的姑娘,想起她那如画的模样儿,他更加确定这保准是个小仙女,那美貌也许只有仙才能配了。
韩十三一边想着,一边自己又笑了起来,他决定明天搞完那啥劳什子村祭后,赶紧上花儿姐家瞅瞅那美人儿。想到这里,他有了朦胧的睡意,他打了个哈欠却没有去睡,反而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他双手后仰弓起身子,双脚平直地悬了起来,闭上了眼睛,这动作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会之后,缓缓地呼吸声便响了起来,几乎是同时,韩十三身上发生了一些莫名的变化。
在黑暗当中,有一点莹莹的青光亮了起来,如一盏灵灯围绕着他的身体缓缓漂浮着,运行着。只是他的人无半点察觉,依然睡着。
竖日清晨,韩十三在第一抹阳光照临这片山村的时候,便醒了过来。
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一跃而起,捧起水缸里的清水胡乱的洗了把脸,就匆匆的出门而去。
然而他似乎却未曾发觉,他倒映在水里的那张昨日还青肿瘀红的脸,一晚上又恢复如初了。
祭祀的地方选在离村子不远的伏牛山,越过伏牛山之后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山海,外面称那里叫十万大山。
来到伏牛山之后,山顶有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村民在那里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石台,现在那里几乎是站满了人。
韩十三刚到,身后便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身就看见来人是个面目刻板,穿长袖布衣的老先生。
“荀夫子。”韩十三连忙鞠了一礼,“您老也来参加村祭?”
面前的老人是村子里唯一的夫子,听说以前是个秀才官,后来因为躲避战乱才来到这山疙瘩,一躲就是几十年,不然这鸟不拉屎的地还真没有秀才愿意来。
村里没个学问人,荀秀才理所当然的就成了村里的夫子,并以此为生。
荀夫子生性严厉,韩十三小时候顽劣不用功没少挨手心板,相较于读书或许种田他更有天赋。
不过,他不讨厌荀夫子这个人,相反还有点敬重,因为后者总是有讲不完的学问,尤其是那些关于山外面那个精彩纷呈的世界。
“你来了,你们村长呢?”荀夫子点了个头,那张清瘦的脸庞宛如一张恒久的雕刻。
韩十三闻言做了个撇嘴的动作,指了指祭台之上。
老村长拄着拐杖站在那青瓦台上,昨日笑眯眯的脸不见了,此刻脸上的严肃的都赶上荀夫子了,甚至还带这一种庄严不可侵犯的肃穆。
“今天,是本村每甲子一次的村祭!祭奠为村里作出过重要贡献的前辈英贤,本村今日的安居之业是先烈们用鲜血守护而来的!作为后辈子孙,我等亦应继承先烈之志,以守护捍卫家园为己任……”
祭台上,老村长一番慷慨陈词的开场白,说到激动处还不忘挥动手中的拐杖,村民似乎也受到鼓舞,响起一片热情如潮的掌声。
人群里,韩十三无奈的双手抱胸,歪着脑袋打哈欠,而他旁边的荀夫子突然开口道,“十三,你觉得这村祭很无聊吧?”
韩十三嘿笑了一声,有点不以为意的道:“不知道村长老头搞哪出,反正我是看不懂,我们村子在这疙瘩沟里谁会打注意,有什么需要守护的?”
荀夫子的眼睛注视着台上的老村长,他忽然叹了口气,“对,现在是不需要了,村子在疙瘩沟里或许更自在些。”
韩十三挠了一脑袋,他不太明白荀夫子话里的意思,似乎有点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十三别愣在那,你这祭师咋当的,赶紧上来。”老村长这个时候朝韩十三挥了挥手,后者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走了上去。
在青色的祭台上,韩十三硬是被套了件稀奇古怪的大袍子,上面挂满了各式样的兽牙饰品。
他傻乎乎的站在那,他面前放了一顶半人高的大鼎,鼎内空无一物,几乎可以硬塞进一个人。
“来人,请祖石!”老村长忽地大喝了一声,几个村民用扁担架着一样器物抬了上来。
那是一块条形的石块,赭色的外表呈现一圈圈黑色的古怪石纹,形状有点像被截断的长刀。
韩十三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这祖石一直供奉在村内祠堂当中,除了外形奇怪一点,他一直没有注意过。
他没想到,这件看起来一手就能拿起的石器,几个成年村民抬起来似乎还有几分吃力。
祖石被放入了鼎内,韩十三刚想鼓捣一下这玩意有多重,老村长咳嗽了一声。
“咳,那个……十三啊,此次祭祀,请祖石为灵守护本村,但祖石本身却是死物,因此需要祭师以血开灵。”
“哦,以血开灵……什么!”韩十三刚听完,脑袋就炸了一下,“还有用我的血祭祀?老头你没搞错吧!?”
老村长显然预料到他的反应,双眼肃穆,一脸正色地开口道:“作为本村公选出来的祭师,这是你必须承担的责任与荣耀。”
韩十三有点想骂娘的冲动,分明是老头子故意坑人嘛!可是他没去反驳,因为台下几百双眼睛正眼巴巴的盯着他,而且老村长有意无意的举起的拐杖,似乎会随时敲在他头上。
他咬了咬牙,划破了掌心,殷红的液体立刻涌了出来,最后滴在了祖石之上。
鲜红的血液缠上了赭色石头,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化,二者虽然被加在一起却保持着两个泾渭分明的状态。
这是预料之中的,韩十三想,开灵本来就是扯淡,要是真有什么异变那还真是见鬼了。
血祭完之后,老村长又抓住他念了一段晦涩难懂且臭且长的祭文,直到响午过后,在村民们的伏叩当中整个祭祀活动才结束。
村民们散去,韩十三也早已迫不及待地冲下了山。这山顶上瞬间便没了人影,只剩下那口巨鼎以及鼎中被染了血的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