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导航的声音孜孜不倦的响着。
胡非看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流光，感叹着日子好像也如这些光线一样，飞快逃走，却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直到程斯则手机的震动将导航语音盖了过去。
程斯则很快按掉了挂断，但胡非还是匆匆看到了一眼，备注是医生。
“怎么不接？”胡非疑惑地问。
“没事。”程斯则专心看路，语气中带了几丝凉意。
胡非看着程斯则俊朗的侧脸，感觉这个弟弟似乎变得古怪了很多。
但是具体哪里奇怪，胡非还说不上来。
开了半个小时，总算是到了地方。
“你住这里？”程斯则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公寓。
“是啊，还行吧，这边租金不便宜呢。”胡非当然知道这边不便宜，因为她就在这附近上班。
看着程斯则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胡非得意地仰了仰头：“姐姐现在混的还不差，是吧？”
胡非解开安全带：“那我先走了，你回去小心点，注意有没有人跟着你。”
程斯则微笑着答道：“好。”
胡非愣了一下，以前的程越根本不会朝她笑，完全是个酷酷的小大人，怎么现在变了这么多。
可能过早地进入娱乐圈让他习惯性地开始伪装，想到这里，胡非有些莫名的心疼。
胡非看到眼前的大厦突然想起什么，立马转过身，幸好程斯则还没走。
“对了，你看到我的相机了么？”相机是借的，明天可是要还回去的。
“相机落在医院了，你留个电话，我有空给你送来。”
“不用不用”，胡非连忙摆手，“我自己去取就行。”说完便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望着迈巴赫消失在夜幕中，胡非赶紧拿出手机在打车软件上下了个订单。
“哎，胡非啊胡非，死要面子，活受罪。”
胡非抬头看向灯明火亮的公寓，她倒是自己有一天能真的住在这里。
又折腾了半个小时，胡非终于到了她真正的家，一座破旧得堪比鬼屋的廉价出租房。
胡非气喘吁吁地爬到七楼，弯腰捡起花瓶里埋着的钥匙。
钥匙转动，锁开了，可门却纹丝未动。
胡非叹口气，给了这破门一脚。
只听“咣”的一声，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响声，这破门颤颤巍巍的被弹开了。
胡非已经见怪不怪了，谁让这里的房租便宜呢？
胡非不舍得开灯，摸着黑进了屋。
胡非租的是一间不大的一室，屋内的东西一目了然，只放了一张满身划痕的木质桌子和一个小小的单人床。
桌子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床则是胡非在二手市场淘的。
屋里最值钱的可能就是胡非那台大学时期买的笔记本电脑，即使它点一下卡两秒，动不动就死机，胡非这么多年还是不离不弃。
别问，问就是怀旧，实际上就是——没钱。
并不是胡非多么不上进，反而是因为她的努力才能保证自己不至于睡大街。
胡非上大学那年，胡昌平就被查出了尿毒症，查出来的时候就是中期了。
为了治胡昌平的病，胡非从上学时候就开始打各种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好在之前还有很多积蓄，胡昌平的病情逐渐稳定了下来。
要不是最近医院实在催款催得紧，加上那诱人的酬劳，胡非是断不能跟拍程斯则的。
不过也不算完全是坏事，最起码她看到程斯则如今过得很好。
胡非洗漱后就匆匆上了床，她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淡黄色月光，心中纷乱不已。
八年前的回忆在胡非脑海中再次鲜活了起来，那个不爱说话，有些偏执阴郁的少年如今成为了众人追捧的大明星。
而自己还为了几十的打车费而心疼，原来她和程斯则只是曾走过同一段路，却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胡非烦躁得翻了个身，“嘶”，脖子上传来一阵抽痛。
她顺着痛意去寻，摸到一道细细浅浅的伤痕横亘在右侧，现下已经有点结痂了。
这伤口是什么时候弄的？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胡非用力去想，可是那段回忆好像是洪水猛兽一般不能触碰，越靠近头痛愈加强烈。
胡非最后放弃了，可能是她脑震荡的后遗症吧，她不再胡思乱想，困意袭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辆黑色高档车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这座破旧不堪的楼房下面，掉漆的墙皮和车子流畅华丽的线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看了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程斯则坐在主驾驶，自从胡非打到了车，他就一直跟到了这里。
夹着半截香烟的纤长手指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烦躁的情绪一直萦绕着程斯则。
他将车窗缓缓降下，昏黄的路灯挣脱遮光玻璃，一半落在了地上，一半落在程斯则没有死角的脸庞，在这寂静的深夜徒增了些许的落寞。
程斯则抬起双眸，死死盯着顶楼的那个小窗，眼底尽是不符合年纪的阴沉和难测。
程斯则的视线落到副驾驶的相机上，接着倾身拿起相机下的照片。
照片是刚打印好的，余温还没散去。
照片中的女人未着寸缕，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
可就是这么不堪的样子在程斯则眼里却是如此动人，惹人心悸。
程斯则摩挲着照片中的女人，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终于忍不住卸下伪装。
“姐姐，姐姐。”
程斯则口中喃喃着，仰着头，面色潮红，胸口不断起伏着。
一些破碎的东西好像正在一点点拼凑起来。
结束后，程斯则的神智逐渐恢复清明，他打开手机，找出那段给胡非看的监控片段，删除。
高价合成的视频只播放了一次，就被程斯则无情删掉。
医生的电话再次打来，程斯则很快接起。
“这次剂量够了么？”
“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程斯则的嘴角微微勾起。
不同于往日的温暖的笑容，这样的笑只看得人遍体生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