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前几天春日阳光暖融,爱美的小丫鬟们都已经脱去厚重的冬衣,春装薄薄一层,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可惜今年的春天十分反常,三月的天气竟然还稀稀拉拉下了一层桃花雪,春捂秋冻,古人果然诚不欺我。
荣安堂还好些,除了前些日子蠢蠢欲动的翠竹,大多都老实本分,并未走美丽冻人的路线。
云慧穿着秋香绿绣简单云纹的小坎肩穿梭于小厨房和老夫人房内,有眼色的人都略有些瞧明白了,那日老夫人喊翠竹过去问话后,云慧身上的差事明显变得繁重许多,孙妈妈言语之中提点意思明显。
几个荣安堂的老人交换眼色,恐怕这翠竹的位置,不日就要轮到云慧来坐了。
侯府历经几代更迭,神奇的地方在于每一任老侯爷都能建功立业,府中子嗣也大多靠谱。
虽然没有一飞冲天的主儿,但是和其他只能靠祖业封荫的世家来比,徐家的子弟们已经能在京中傲视群雄了。
侯府的大丫鬟向来体面,老夫人的娘家又是极为富饶的国公府,就连之前祖业不算丰厚的徐家,在老夫人嫁过来之后,这些年也积攒了无数家底。
所以即使是侯府的丫鬟,带出去时那些穿的戴的,竟然比一般府上的庶女还要好些。
四季衣服每季一件,用的都是缎面绸料子不说,就连鞋子也是每季一双,旬于还会采买各种时新样式的珠花钗环。
平日里的赏赐也是各种金银锞子,再加上老夫人年岁已大,平日里少食多餐,大部分好吃的丫鬟们都有份。
普通大丫鬟的月银是二两,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有二两半银子,在古代,一两银子已经足够农户一家月余的嚼用了。
像云慧这种小丫头,在老夫人面前十分得脸,目前月银是八钱,但加上杂七杂八的各种赏赐,每个月也能到一两多。
云慧的父母如今都跟着老侯爷和老夫人,云慧的父亲在外掌管着老侯爷几个比较重要的铺子。
云慧的母亲则是负责府中的各种采买工作,可以说都是油水足自由度又高的职位。
夫妻俩年轻时都是老侯爷和老夫人的左右手,当初大夫人嫁过来,老夫人就放手了府中的事宜,但整个侯府的命脉仍然掌握在老夫人手中,算上云慧母亲柯氏,一共有四个婆子身居要职。
老夫人当日十里红妆嫁入侯府,吃的用的全是金贵物件,小丫鬟们跟在老夫人身边,自然而然的气度和见识就少不了,当初柯氏用了心思才把云慧塞进了老夫人身边。
如今云慧才不到十岁的年纪,已经能在老太太身边做活,可见其受重用程度,不少人暗中憋着气等着揪云慧的错处。
小丫头年纪小,想必做事总有错漏之处,不为别的,就是要看云慧倒霉。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云慧是现代灵魂,尤其在经历过清水衙门内卷之后,深谙急流勇退之道。
直接主动请缨每日去厨房看着老夫人的各种饭食,不给任何人揪尾巴的机会。
那些暗中准备伸手的人咬碎了牙齿,也不敢朝着老夫人的吃食下手,不然查出来,不仅全家会被轰出去不说,若是吃上官司可得不偿失。
地气缓慢上升,空气中湿润的水汽愈发明显,金丝垂柳的枝叶随风舒展,湖面上的水鸭子也开始肆意追逐,水暖鸭先知,春雨贵如油。
云慧乖巧的跟着翠屏,今日负责府中量体裁衣的掌柜来了,云慧在翠屏的带领下,去取老夫人冬日里新得的料子做夏装。
春装冬日时已经做完,古代也讲究超季的说。
更别提太太小姐那边,簪子钗子还有镯子坠子,都是要京城中最好最新奇的样式。
翠屏熟练的拿出铜钥匙,守库房的张大娘熟练从腰带里拿出另一半,两相一合才能打开库房的门。
里面料子都拿上好的樟木箱子装着,虽然掌柜的也会拿一些时兴的花色来,但总是抵不上皇家御赐,內造的物件自然是精致非凡,侯府富贵可窥见一斑。
本来各个院子是要分着挑的,老夫人年龄大了喜欢热闹,索性把婉宁妤宁娴宁几个都叫到荣安堂来,大太太和二太太也在,三太太跟着三老爷去赏春景并未到来。
等云慧跟着翠屏抱着一堆料子回去时,只听见院外女孩们的笑声宛如脆铃,别有一番天真烂漫,“姐姐,这烟柳色正衬你”,云慧进去时,正巧看到娴宁拿着一批烟柳色的暗纹缎子在婉宁身边比划。
老夫人坐在八仙过海雕绘的黄花梨木长背椅上,看着站在一旁已经略有少女风韵的婉宁,烟柳色更衬得婉宁眉目清幽,神色莹莹,宛如一只春日里娟秀的玉兰花,尊贵昂扬又不失清丽。
女孩子从十岁左右就开始抽条,如今云慧还矮矮小小的一团可爱,婉宁已经初见少女风姿,独有的羞涩和朝气,更是给婉宁多添了几分气度。
老夫人看着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心中很是欣慰,“正好趁着今日,几个孩子愈发大了,咱们侯府规矩多,和贵人见面的机会也不少,一团孩子气难免不妥,我已经托人去请了宫中的罗嬷嬷,过些时日来教教姑娘们规矩”。
严氏听完心中一喜,这可算是天大的好消息,那位罗嬷嬷可是调教主子的一等一好手,那荣国公府的小姐嚣张跋扈不说,还大字不识几个。
整日里上蹿下跳,今日惹哭一个公主,明日打了某个大人家里的儿子,算是京城女版鬼见愁。
可是前两年及笄前经过罗嬷嬷的教导,竟然也能收起性子,如今虽然不如传统贵家嫡女般得体,也算是能说得过去了。
罗嬷嬷经此彻底打出美名,档期更是十分繁忙,能得到如此教导,想必以后说亲也能更上一筹。
严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内心也是一片欣慰温润,转头朝老夫人行礼,“母亲肯如此为姑娘们打算,是她们的福气”,说罢用帕子擦擦眼角似乎已经感动落泪。
还没等这其乐融融的气氛延续多久,就听见一声娇媚的声音,香姨娘的声音一出现,婉宁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整个荣安堂的气氛瞬间冷了七分,偏那位香姨娘还装作毫无知觉一般,推了推身后的芳宁,“倒是我带着芳宁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