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了。
雪花打在人脸上，硬生生刮着疼。
一个身材矮小的工人掀开厚厚的门帘，随手摘下黄色的安全帽，吹了口白气。
四四方方的屋子里挤满了男人，看着都脏兮兮一个样子，自己老婆估计都认不出哪个是自家的败家老爷们。
有三个干干净净的甚是扎眼，还有个男生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看见工人们行走溅起雪化后的泥，不自觉的把腿往里收了收。
“老师，我们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吗？”李萧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在这个黑黢黢的房间四处张望。
突然一双筷子伸进他的面碗里夹走一大半面条，“你再看不仅会被发现，还会没面吃。”
杨佑吸溜吸溜吃着从李萧何碗里夹走的面，仿佛吃慢点就会被饿昏过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已经几天几夜没吃饭，就等着这一碗面拯救自己空荡荡的胃。
“你是来吃饭的，想那么多干什么。”被称为老师的男人轻飘飘地看了李萧何一眼，只顾着一只手刷短视频。
身着清凉的小姐姐扭动着身体对着屏幕对面飞吻，他另一只手将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
三个人挤在一张油腻的方桌上，周围全是来吃饭的工人。
他们身上充满泥泞和灰尘，有的脸上还带着黑印子，用手一抹也抹不掉，一边喝汤一边注意不让黑色粉末掉进碗里。
隔壁桌的大哥一边吃一边嚷嚷着“这伙食也越来越差，汤里连个鸡蛋末都要看不见了，让人怎么干活。“
看到李萧何三人桌上的打卤面，放下手里的汤碗好奇地问“兄弟，你们这打卤面在哪儿打的，我在窗口咋没看到有面。”
老师用眼皮都不抬一下，用筷子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厨房老王做的。”
隔壁桌大哥扯着嗓子向厨房方向大喊：“王哥，咋我们没打卤面吃啊，怎么还带开小灶的，找抽呢是吧！”
李萧何和杨佑不敢吱声，手上的筷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看着对面吃着正香的老师不敢轻举妄动。
俩人明明是跟老师来黑煤矿进行暗访，结果糊里糊涂就被老师押上运货车，被塞一堆录音笔和摄像头乱七八糟的设备。
刚想问个明白，一转头“始作俑者”已经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等老师睁开眼，他们已经抵达一个破旧的大门，外面寒风从车窗户缝钻进骨头缝儿，两边的车窗都被大雪埋埋住，只有前方雨刷扫到的地方才幸免。
食堂的负责人穿着厚厚的军绿色大衣，裹着只剩下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睛。
送货车在接应下顺利地进入大门，食堂负责人王哥高兴地看着菜一筐筐从车上卸到仓库，乐得合不拢嘴。
王哥从窗口探出头来，举着大勺对着大声嚷嚷的男人。
“要抽谁啊，我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人家送菜的前两天下大雪开车，路上结冰结果溜下山进医院啦，没人敢进矿，要不是人家郑哥愿意送菜过来你个王八蛋早饿死了！”
大哥笑着骂骂咧咧到“那既然菜送到了，我们是不是也能吃打卤面啊，这汤快比我脸干净了！”
俩人隔着食堂窗口贫着嘴，时不时也插几句其他人的插科打诨。
这桌上的两人才终于又拿起筷子扒拉几口已经坨了的面条，“郑老师，我们接下来干嘛啊。”李萧何压低声音问。
“等着就行，先把饭吃完。”
郑老师眼睛还是盯着手机屏幕刷视频，这次换了个甜甜的萝莉，夹着嗓子托着尾音叫哥哥。
杨佑抱着碗把最后一口面吃完，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搓了搓已经冻红的双手。“这也太冷了吧，煤矿自己舍不得烧煤吗，这么抠。”
“小兄弟看来不太适应我们这边的温度啊。”
一个衣冠楚楚大腹便便的男人走到桌边，对着郑老师伸出手，面带笑容，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一朵花。
“郑哥您好啊，我是咱们煤矿的负责人王勇，叫我小王就行，我听老板说了，感谢您今天愿意开车进矿。”
郑老师放下手机和筷子，懒懒地跟王勇握了握手，也没起身，“没什么好谢的，我最近想整几个煤矿玩玩，过来考察一下。”
说完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纸擦擦嘴，对杵在旁边的王哥淡淡的没太多情绪。
俩学生也没见过老师这个模样，把手揣进袖子里，耷拉着肩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疯狂互动。
有点小机灵的杨佑觉得老师平常带着他们上到能出席全国论坛，下到可以在商务ktv包厢搂着漂亮姐姐亲，果然不是一般人。
老实人李萧何只觉得脸通红，孩子打小就老实，还没做过这种不着四六的事情，撒谎都打磕巴，漂亮姐姐坐他旁边眼睛都只会盯着手机背单词。
王勇听了郑老师的话，眼睛一转连忙打电话安排人过来接待。
“您看这又开始下雪，不然这几天先别回去了，路况不好实在不安全，我让小张这两天跟着你们，在咱们矿上转转，有事情随时跟我联系！”
郑老师摆摆手。
“ 你看着安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