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清虚阁,才发觉进去不过一会儿功夫,外面的太阳却已经落下半个山头。
溪月步态悠闲,一路走走停停,来到通天阁下,登上白玉石的台阶,静静站了会儿。
天色向晚,彩霞遍天,红艳的夕阳远远地挂在殿宇的飞檐之下,倚栏望去,意境悠远,美不胜收。
四周一片幽寂,让人忍不住望痴了。
春风夹杂着雨后的清新气息,徐徐而来,吹动着裙裾摇曳不止。早上修剪杏花的时候,她随口让长乐准备了一身杏色缎裙,很是清素端雅。
春天已到,却是乍暖还寒,风起时带来阵阵冷意,穿过衣裙,刺在肌肤上,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溪月飘远的思绪亦被拽回。
蓦然回首,瞥见不远处好似有一道人影,定眼细看,却是圆尘,也不知他何时过来的。
溪月望着长身玉立的僧人,顿了顿,走下白石台阶,问道,“好好地站那儿也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圆尘亦回神,走过来几步,眉间浅笑,一双眸子亮如星泽,“看你想得入神,不想打扰你!”
溪月打算回府,圆尘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问道:“方才与你师父说什么呢?”
溪月偏头看他一眼,轻轻一笑,“不告诉你。”
圆尘挑眉,“从你师父这儿论,你还要叫我一声师叔,就这么和师叔说话的?”
溪月脚步不停,偏首又望他一眼,“你要是好意思叫我爹爹一声兄长,我叫你一声师叔又有何妨?”
圆尘......
见他被堵得语塞,溪月一时心情大好,步伐也更加轻快。
走了一段路,僧人想起什么,又道:“你命人送来的牛轧奶酪糕,很好吃。”
溪月闻言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糕点是她前日让永平送来的,一共两份,他一份,思明一份。她道:“你以后想吃什么,就跟我说,别再和小思明抢吃的了,他还小,长身体呢,你跟他抢吃食,成什么样子?不怕别人说你为老不尊啊?”
“谁敢?”圆尘双手环胸,好看的眉头再次挑起。
溪月偷偷翻个白眼,这段时间她听到不少他在慈云寺惩罚人的变态手段,还谁敢?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好吗?
“别人我不管,以后不许欺负思明啊?”
“我怎么欺负他了?”
“抢他吃食还不算欺负吗?”溪月停下脚步,瞪向僧人。
圆尘脸上并无一丝愧疚之意,反而带着几分清爽的笑,把此事解释得也是很清新脱俗,他道:“这孩子有什么好吃的,喜欢藏起来慢慢吃。很多东西一放就坏了,吃了对身体不好,扔了又可惜,不如被我吃了,也省得浪费,这是好事,不是吗?”
溪月忽然觉得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果然满富哲学,看来之前对圆尘的印象全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她对着他礼貌地笑了笑,“能把抢人吃食这样的事,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清新别致,满西陵除了你,应该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被人这样说,僧人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仿若无事地笑着,挑眉道:“你的夸赞也很别致!”
溪月……
“方才我让永安送了些庄园新下来的瓜果给斋房,你到时尝尝鲜!”她转了话题。
“好啊!”僧人笑回。
几个思字辈的和尚恰巧路过,看到师叔祖一向冷峻孤绝的脸上竟出现如此温和的笑意,一个个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花了眼,几个心思活络的和尚,甚至忍不住乱猜,师叔祖是否撞了邪?
他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就来到外院门口。
远远看见街头走来许多人,三五成团的,一边义愤填膺地聊着什么,一边往西去,溪月看着奇怪不已。
永安等人已在外院等候她,她快走几步过来,让永安去问情况。
被永安拉住的老伯跺着脚,向他们叹道:“作孽啊!听说后庄上有一醉鬼把他娘子打死了,我们正要过去看看哩!”
溪月面色一惊,“什么?还有这等事?”
老伯又道:“一个乡亲从那里经过看到的,应该不会有假!”说话间老伯的几个同伴叫他,他便小跑着追上去了。
溪月叫上永安等人,“走,我们也去瞧瞧!”
永平只顾着伸头看远去的人群,永安长乐却是一脸为难。
永安道:“小姐,天色不早了,别去了吧!”这要是三叔公知道,他们又要挨打了。
“不,一定要去!走啊,快!”溪月态度坚决,拉上他们就往前走。
“三叔公知道,会打死我的。再说,等下天黑了,您怎么办?”永安直往后退,再次求道。
长乐也是一脸为难,“就是啊小姐,咱们别去了吧!”
溪月看看远去的人群,又看看他们,一时有些纠结。
一直站在一旁观望的圆尘走上来,笑意温和,向她道:“很想去?”
“嗯!”溪月点点头。
“好,我带你去!”僧人不复方才的贫嘴,柔声开口。
“可是...”,永安十分担忧。
“有我在,怕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僧人打断。
他们随着人群往前走,不一会儿,便碰到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孟浔等人,两下回合,随着人流便往魏庄赶去。
到魏庄时,出事的这户人家里里外外已经聚集很多人,溪月等人挤进院子后,就听大家正七七八八地议论着。
这打人的醉鬼叫魏财,家里本来做些小生意,日子过得还算殷实,可惜他不正干,吃喝嫖赌,样样不拉。
这些年把家里的财产败得精光不说,他性情暴躁易怒,酗酒如命,喝醉酒就爱打人,打骂他家娘子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的事,这次喝得酩酊大醉,便下了死手。
平时街坊邻居也都知道他喝醉酒爱打骂妻女,父母又年迈,都管不了他,但这事关起门来本是人家的家事,再者在小户人家夫君打骂娘子几句也是寻常的事,也就没人多管。
只是这次打得十分严重,都快把人打死了,吵嚷得大家都知道了,事情便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