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颜暗暗吁了口气,他的棋艺是很不错,但是我要是专心一意,他绝对是我的手下败将!
这个女人果然有几分本事,叶青远想着,但是我要是专心一意,她绝非我的对手!
很难讲这两人是太自信还是太过自大。叶青远站了起来,打了个响指。绾颜还没反应过来,门轻轻一响,先前那位苏姑娘已经端着刚沏好的新茶走了进来。放下茶盘,收拾好棋子,动作熟练利落,然后向叶青远微微点头行礼,退了出去。在绾颜看来,只能说这对主仆之间太有默契。
“你的棋艺不比你的琵琶差嘛。承让。”她的回答毫无诚意。“那么,今天晚上你一个人跑到码头干什么?那里似乎不是绾颜姑娘该去的地方吧?”所以才要扮成男人嘛!她在心里嘀咕。“你怎么能认出我?”
她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呆子吗?叶青远有些好笑的想。总不能告诉她这是男人对美女的直觉吧!他当然不会告诉她,当他第一次看见她的那双眼睛,便再也不会忘记,没有哪个男人会有那样明如秋水的双眸的。
他轻笑一声,“佳人一笑而倾城,衣饰又怎么能遮得住天生丽质?”他的样子,状似诚恳,但笑容实在太轻薄。所以绾颜一丁点儿也不信,不过也识相的不再追问,免得招来更多羞辱。说起来,女扮男装没什么,但如此轻易被人识破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喂,你把我带到这里,”她省略“打晕”二字,“不会只想同我下盘棋吧?你要做什么?肯说实话了?”叶青远淡淡的问,“你到码头乘船,为什么鬼鬼祟祟的扮成男人?”
“这个嘛,”她冷淡的回答,“世上正人君子少,衣冠禽兽多。绾颜一介小小乐伎,不自求多福,难道还指望你这样的君子保佑平安吗?!”
“不错,”叶青远点点头,脸上已毫无笑意,“你果真又聪明又有胆量。那么我问你,你真名叫什么?师从何人?以你的气质容貌,又怎么会去做乐伎?”
“关你什么事,我凭什么……”她瞄了他一眼,勉勉强强的打住,“我本来就叫莫绾颜,至于做乐伎,叶公子,身有一技之长自然要靠此谋生,天下人不都如此吗?”
“谋生?”他的表情有点惊奇。“当然!”绾颜用力的点头示以强调,像他这种不事生产的显贵米虫怎么可能了解众生的劳苦,怪不得前代有“何不食肉糜”的白痴皇帝。这时候,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大半年前也同样是米虫(而且还是很贵的那一种)的事实。
“是吗?我倒是认为莫姑娘很像闺阁千金呢。”她的心漏跳一拍。他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绾颜仔细的观察他的神情,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们乐坊的当家常常说,做第一流的乐伎,这是必然的要求,公子见笑了。”要镇定!“你们当家的倒很有见识。”叶青远无可不可的说,似乎不打算再追问。
她刚松一口气,冷不防他突然问:“你知道我是谁吗?本来不知道……”她看着他的眼睛,“这有什么关系吗?难道我猜得出来你就肯放我走?”
“猜?”叶青远说出这个字时口气带着好笑,“你姑且猜来听听。”
绾颜犹豫片刻,向旁边走了一步,“我如果猜对了,你就让我离开?”看她一脸的期盼之色,叶青远微一点头,算是答应了。看她的眼中乍然迸出的希望之光,立刻精神起来,走近书桌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摆设,再次确认后,她开口说:“这个……”她一指,“是徽州的松烟墨,这是端砚中的鹦哥眼,两样都是名贵的极品,富贵人家也不易见到。而这一样……”她轻轻拿起一张纸笺,“这是沈家特制的贡纸,天下间只有内廷能用;公子身上的衣衫虽旧,用料却是江南莫氏织造坊特贡的云绫锦,寻常人岂能见到,更别说裁衣来穿……”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略有些心虚。
“所以说,叶公子必定位及王侯,家名鼎盛。方才我见那贡纸角落的徽章,绾颜见识浅陋,认不出是什么,却识得里面那个小篆的“瑞”字。我在乐坊中,常听人讲现今朝廷议政三王中有一位瑞王,年纪虽轻,而位高权重,莫非公子就是这位王爷吗?”
这样的见识,这样的聪慧,怎么可能只是一名普通的琵琶女?叶青远心中的疑惑一下加重十分,面上却一点儿未露,只前点点头,“姑娘果然好眼力!不错,我便是瑞王高霖泽。”
猜对了!绾颜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可以走了吗?”果然是王爷啊!这种惹不起的人物当然要躲远一些!
“你还没回答我,”高霖泽不答反问,“为什么码头上一见我就跑?本王长得很可怕吗?”
“当然不是!”曙光在前,她决定说几句实话取信于他,“我只是胆子小害怕而已啊!酒馆里死了那么多人,而且他们一起围攻你,我一介弱女子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当然会吓得神志不清。说起来真是奇怪,我就是不小小心摔了个杯子,酒馆里就打了起来……”
“你终于记起来了。”高霖泽一字一顿的说。霎那间,他的随和风趣、他的懒散与玩世不恭都消失不见了。他的眼睛深沉如潭水,锐利如刀锋,整个人也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散发着危险与咄咄逼人的气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高霖泽,或者,这才是这个人的真面目?
“我问你,”他一字一字的说,“什么人派你来的?你和朝廷有什么关系?”电光火石间,莫绾颜明白了,这,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饶是她聪明多智,此时也觉得晴天一声霹雳打在头上,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情呢!
“不关我的事!”她脱口而出,“我绝对不是有意摔的杯子,那是凑巧!一定是凑巧!我同你素不相识,怎么会要伤害你?我真是无辜的路人啊!”如果只是因为在那时那地摔了个酒杯就要赔上自己一条命,那真是比什么都冤枉!
“无辜?这么说,你是不肯说实话了?我说的就是实话!”她叫道,“堂堂王爷为什么要和我这样一个小女子过不去?只因为我刚好在那儿打破一个杯子?”
“问得好!”他的眼神阴冷,“一个普通女子,怎么会独自夜行,还要扮成男人?”莫绾颜突然噎住这是她的致命死穴。一时之间,她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可以解释和搪塞,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她也知道,绝不能认了自己同那伙现在已经是尸体的家伙有什么牵连!
“游山玩水!”她恨恨的说,“你答应放我走的!我骗你的。”高霖泽面不改色。“你……”她咬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是王爷,也没有权利掳夺人口,私设刑堂!”
高霖泽只是挑了挑眉,“是吗?”他一拍手掌,“来人!带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