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百岁啊了一声,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天真地问:“爹,我没说什么坏话呀,你是不是耳背听岔啦?”
端木胜平咬牙:“还想狡辩?”
何百岁瞧了眼地上的碎茶杯,嫩绿染脏的茶叶芽,冲端木胜平苦笑:“既然爹想听,那我也只好实话实说,早来听姐姐给你哭丧啊?这晌午阳光明媚,爹不邀三朋四友下棋,钓鱼,赏画,写词,在这听姐姐哭哭啼啼也不嫌烦?”
端木胜平垂眸,长吁一口气:“我前世造了什么孽,生你这么个冤家对头活活气我?夫子教的女戒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咒我死,你可真孝顺!”
何百岁撇嘴:“冤枉啊,女儿每月初一十五都去清凉寺抄经,祈福,跪求慈悲为怀的观音娘娘保佑爹长命百岁,官运亨通,长达七年做不得假,若这也落埋怨,那不如学姐姐装可怜讨爹的同情省事儿。”
说着,大扑棱蛾子似的飞跪到端木胜平右脚边,两指从嘴里蘸了口水抹到脸上,嗷嗷直叫:“呜呜,爹,你想听肝肠寸断的哭,虚情假意的哭,还是小鸟依人的哭?”
端木胜平气的额角青筋直跳,吼道:“你压我脚了,别哭的像杀年猪行吗?”
何百岁挪开膝盖,规规矩矩地跪好,听话地点点头,小声啜泣起来:“爹,姐姐她又无事生非栽赃我什么你信啦?爹,我好歹也是你的亲女儿,你怎么总偏心偏到嗓子眼,总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端木胜平捏眉心:“你要有你姐姐一半的温婉娴静,知书达礼,我会对你大动肝火吗?”
何百岁睨了一眼弱柳扶风,楚楚动人的端木星星,嫌弃地撇了撇嘴,抬起肤如凝脂的脸,朝端木胜平委屈地点点头:“爹说的对,我是不及姐姐的矫揉造作,臭显摆,可我单纯善良,宜室宜家,并非一无是处的榆木美人,他日许给富家子弟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好歹依仗娘留的丰厚嫁妆与上官家的威望三朝回门也不会辱没爹的门楣,爹又何必处处帮姐姐和我针锋相对?”
端木胜平冷冷地哼了一声:“也罢,看在你幼年丧母的份上,我不计较你咒我的事。”
指着土豆手里捧着的虎皮鹦鹉,质问道:“那你为什么放大黄咬伤花棉袄?害你姐姐伤心欲绝?”
何百岁起身,抓过土豆手里的虎皮鹦鹉查看完,扒开它右腿上的羽毛,把两颗细如米粒的血牙痕凑到端木胜平跟前,眼中泪水打转:“爹,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水蛇咬的,你连查都不查就帮着姐姐冤屈我?还冤屈那条不会说话,只会冲你摇尾巴,咧着嘴傻笑的狗?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有没有娘?大黄随娘陪嫁过来,有没有惹是生非,你不比我更清楚?”
端木胜平的身子往后仰,嫌恶地推开何百岁的手:“快把这畜生拿开,滂臭。”
拂袖起身,朝潇湘竹林处走了几步,顿住,绣着银线云纹的绿袍角随风飘逸,冷呵了一声:“怪我吗?若不是你一贯炮仗脾气,一点就着,冲我大呼小叫,搞得鸡飞狗跳,我会怀疑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