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拍卖会渐入高潮,看客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为一件物品争的面红耳赤是常有的事,当然,在这里有钱才是王道。
阿福在阳止身边站着,一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一边警惕着他家三爷。
他是被三爷最早带入戏园的那批人,最了解三爷的性子不过。
三爷既然来了这一趟,就绝对不会空着手回去。
还记得上回的拍卖会,三爷大手一挥,一千银元买了串玉佛珠回去。
害他被大爷和二爷指着鼻子指桑骂槐,说他没脑子。虽然话里话外点的是三爷,可他心里也有苦说不出啊。
除了大爷,整个北城谁还能拦得住三爷?
哦,对了,说不定那位大名鼎鼎的贺爷也行。
想到这里,阿福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对面。
对面正是北城独大的军阀大家贺家掌门人贺砚。
只见那人身着一身蓝色的军装,腰间还明晃晃的配着把枪。
一双剑眉被隐藏在头顶同色军帽的阴影之下,一双丹凤眼,眸光暗沉。
顺着眼眸往下是高挺的鼻梁,然后是毫无弧度的薄嘴唇。
挺拔俊美的五官,高冷,疏远。
甚至因为常年在枪林弹雨之下生存,稍微靠近便能感受到其身上隐隐传出来的压迫感和杀气。
那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好看么?”
阿福尚未回过神,听人问了一句,便下意识点头。
若是论相貌,这位贺军爷和他们戏园的三位爷有的一拼,甚至更胜一筹。
要问好看吗?那自然是好看的。
阿福后知后觉,对上阳止戏谑的目光,骤然回神,连忙摇头:“不好看!不好看!”
不光是阳宴戏园的人,即便是整个北城的人,都知道三爷和贺爷水火不容。
至于怎么个水火不容法,也没人说的上来。
只是不论何时见到两人,都似乎透露着刀光剑影。
尤其是在拍卖会上。
只要这两位爷在同一场拍卖会上出现,那必定有一出好戏看。
无论贺爷看上什么东西,三爷必定是要抢一抢的,甚至还不惜翻上好几倍的价钱也要抢到手。
举个例子,比如上次拍卖会场上的那串玉佛珠,也是三爷从贺爷手里抢过来的。
按理说,拍卖会场上,只要有钱,东西抢到手也无妨。
可这位三爷不仅当着人家的面抢东西,而且抢到手后还故意派人白送到贺府去!
这是什么?赤裸裸的挑衅!
久而久之,这两位爷不和的消息便传遍整个北城了。
阿福心惊胆战的也是这一点。
他家三爷什么都好,不爱财,也不惜宝贝。
可只要那位贺军爷看上的,三爷非要抢到手。
随手一件宝贝,整个戏园半年经营的钱都给搭进去了。
但是人家三爷不缺钱呐。
人家拍卖是百两百两的喊,他们三爷是千两千两的喊。
想到这里,阿福就一阵头疼。
若是今天三爷再看中了什么东西,一掷千金。等到大爷回来,到时他也少不了一顿臭骂。
三爷脸皮厚,脑子灵活。被骂上几句左耳进右耳出的,可苦了他了。
对上阳止戏谑的目光,阿福恨不得掌自己几个嘴巴子。
如今当着三爷的面夸贺爷,这不是把头往枪口上送嘛。
阿福苦拉着脸,哀声道:“三爷,您就饶了我吧,咱们今儿好好的来看一场不行吗?”
阳止若有所思的看了贺砚一眼,看神情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可是就这一眼,贺砚也抬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阳止弯了弯唇角,将目光移向一楼的拍卖台上。
似乎这一眼只是巧合而已。
但是就连站在贺砚身边的副官都看出来了,自从他们贺爷进到这个拍卖会场以后,那位三爷的目光就没从他们贺爷身上移开过。
看着这副架势,副官小声道:“贺爷,今儿你怕是讨不到个清净了。”
贺砚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说来也好笑,人人都说他和那位阳宴戏园的三爷不和,实际上他连对方都不曾认识,更谈不上结仇结怨。
也不知是何时冒犯了对方,那位三爷确是紧抓着他不放。
一楼的拍卖会逐步进入到后面的尾声,到第十一件商品时,便是一只玉镯子。
但凡是懂这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只玉镯子通体晶莹剔透,无分毫杂色,是上好的玉品。
而且上面精雕细琢着碎花,栩栩如生,分外雅致。
外形和品质都极好。
讲评人介绍完,一声吆喝:“底价,一百两银元!”
在场之人无不唏嘘。
镯子是好镯子,可是一百两银元也是提高了价钱。
何况这种东西一看就是送给女人戴的,在场的大多都是在家里说得上话的男人。
面对这种女人家的饰品,自然不如其他的东西感兴趣。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各位以疼爱妻子出了名的老爷举牌拍卖。
可惜都被贺军爷给压了一头。
“两百两。”
一只玉镯子能拍到两百两的价格,可以算得上是很不错了,甚至还有些价不值物的意思。
全场没人敢争了,一是觉得两百两加价买上这么一只玉镯子确实不值,二来更不想和贺家争东西,彼此都好留一个脸面,以后也好相见不是。
外人不敢争,目光便落到三爷这头了。
北城无人不知,无论贺军爷在拍卖会上买什么,三爷是一定要争上一头的。
也确实。
众目睽睽之下,阳止的手已经落在了桌上的牌子上。
不光是其他看客,连那讲评人都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喊价。
阳止对上贺砚的目光,忽的偏过头问阿福:“贺家小姐的生辰是几日?”
阿福正为三爷愁心呢,没想到三爷忽然这么问上一句。
愣了半晌,阿福答道:“应是下月初一。”
北城的人都知道贺军爷有位妹妹,平时看的格外重视,每次生辰礼都是办的格外隆重。
也正是因为如此,阿福才记得日子。
如此一想,贺砚拍下这只镯子应是为家妹庆生。
阳止对着贺砚的目光,很轻的扬了一下唇,然后垂眸品茶。
看到阳止的手从拍卖牌子上移开,众人便知今儿三爷是没有要争的意思了。
连阿福都有些惊讶,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一壶茶喝的差不多,阳止兴致缺缺道:“咱们回去吧。”
他来这一趟本就是为了贺砚,如今贺砚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再坐下去也没什么乐子了。